文/十和一
“我们都会被拘于老丑/只有你将始终美丽”
陈尔死了
在逼仄破旧的出租屋里
闷热的夏 嗡嗡的苍蝇乱叫 有难闻的血腥味
祁夭推开根本没关紧实的门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昏迷的李解愠
死去的陈尔
祁夭不知道陈尔还能这样安静
他一向是话最多 最不能不动弹的泼皮猴子
怎么就能
就能这样满身是血地躺着
祁夭胸口不可抑制地开始发疼 窒息闷热 她最后还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是宿舍里面 自己的床帘 祁夭眼神空洞 莫名哀恸 她双手攒紧了空调被 紫色鸢尾花形扭曲得厉害
又是一个从那日情形中醒来的噩梦
两年过去 祁夭白日里正常做着二外的优秀安静的大二学生 夜里仍困于梦魇 无法走脱
按亮手机 凌晨四点 祁夭终究忍不住 在四下安静的夜里 闷声痛哭
她做了难堪的叛逃者 不顾陈尔 不理会李解愠 只想与过往了断
那是一个怎样的夏天
祁夭坐在六月份的警察厅里
脑子空荡发蒙
她和陈尔是发小、是同桌、是政史地抽背万年不变的铁搭档
而李解愠…
李解愠是理科重点班的尖子生 是青春里用白衬衫、单车和网球俘获祁夭三年漫长暗恋的少年
他们三个都是刚高考完的温市第三重点高级中学的高三学生
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 高考志愿还没有填
陈尔...
陈尔......
祁夭不能再想了
她无法想象
“你为什么去那个出租屋”
成安做了警察也快七八年了 眼前的小姑娘脸色仓皇青白 睫毛湿了一片 不住颤动
祁夭的脑袋低了低 又抬了抬 睫毛颤动地更厉害了些
那是一条奇怪的短讯
自己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早八点了 昨晚全班同学租了别墅一块玩 横七竖八醉倒了一大片
高考定的八点闹钟一直没来得及删掉 那天也照常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 祁夭还是醒了
慌忙按掉 四周瞅了瞅 没看见平常离不了自己五米远的陈尔 周围同学翻了翻身
那时候班长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看到轻手轻脚从人堆里爬出来的祁夭
班长酒精过敏 一晚上照料一群酒鬼 这会没戴眼镜 眯了眼睛看来 祁夭莫名觉得诡异
“哟醒这么早 不再睡会?”
“不了 躺累呢 诶你看着陈尔没有”祁夭昨晚来也没带东西 就拿了茶几上的自家钥匙公交卡准备打电话找陈尔
“大陈凌晨快乐大本营重播结束那会走的吧 好像还接了个你电话”
凌晨电话...祁夭低头划开手机 通话记录显示昨晚自己并没有电话拨入 瞅了瞅自己粉嫩至极的hello kitty手机壳
祁夭开了短讯 凌晨四点
李解愠..
祁夭有种奇怪的慌乱感
她不断打电话给陈尔 一阵一阵的无人接听
陈尔曾经把自己的手机账号绑在祁夭手机上 她很容易就能找到 陈尔在一个与他们住所全然相反的城区
而李解愠
就住在那里
“那是一条什么短讯 能给我看一下吗”成安的眉头紧锁 从接到这个案子开始 他就知道 温市应届高考生莫名惨死 关注度会有多高
祁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短讯界面 上面发信息人的备注是三个爱心
“是李解愠 这个是李解愠的号码”
成安发现 女孩的手攒的很紧 有斑驳指甲痕
/不用来/
短信上只有这几个字
没头没尾
陈尔接了李解愠本来打给祁夭的电话 陈尔听到了什么
最后成安让祁夭走了
祁夭猫在警察厅厕所给祁妈妈打了电话
祁夭父母这时候还在俄罗斯做生意 高考期间的状元饭都是蹭的陈尔家的
“妈...”
祁妈妈其实刚接完警察电话不久 正准备订机票回国 这时候听到自家小棉袄几近奔溃的哽咽 她也只能一声比一声更担忧的回应
“妈 我不敢去医院 我害怕看到李解愠 害怕知道谁是凶手 好像李解愠醒了 陈尔就真的死去了一样
我也不敢回家 陈妈妈一定已经奔溃了
妈
陈尔就那样躺在那里 浑身是血 他们说他死了 我不信 我不信的 怎么会呢 昨晚我们还一起一起喝酒来的 ”
祁夭真的奔溃了 所有厕所附近的警察厅办公人员都能知道 有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死了个同学 搁厕所哭
祁妈妈最终委托亲戚处理掉温市的那间房子 途中也听说隔壁大人离了婚 陈妈妈被送进了疗养院 早几年祁家就在沪市买了高档小区房 祁父帮祁夭填了沪市重本 祁夭其实在成绩之后帮陈尔查过 他比自己还高了十来分
那件事情的大致故事 祁夭后来在自己本该去做心理咨询的午后在父亲书房门口听到的父母对话
原来破旧的出租屋是李解愠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十岁时他父母离了婚 他被判给终日酗酒的父亲 早些时候本也无事 后来他高三那会他父亲磕上了药 磕了药之后神智不清得很 李解愠开始背负起一道又一道青紫 一切都在那个晚上爆发 李解愠在那天收到的祁夭的告白信 上面有着少女清秀干净的字迹
最后上有女孩的手机号码
是一首歌,call me maybe
他颤抖而又激动 辩论场上伶俐机敏的 运动场上恣意飞扬的 拐角教室欲说还休的 平安夜辗转捧了三年的平安果 他始终记得牵着hello kitty气球走方队的少女坦然明亮的笑 仿佛他手下拨的是即将共同相伴的大学时代
然而 恶魔出现了 就在电话刚拨通那一刻
喝醉了酒又磕了药的父亲来了
陈旧的土黄T恤 中年肥胖的身材 摇摇晃晃的步伐 手里的木棍还不时挥动
“费钱玩意 还玩手机”
他一个大力挥下去 李解愠右手顺势折了过去 手机被一个大力带飞到厕所边上 李解愠只恨自己没来得及按断通话
他无力反抗 也不能反抗
陈尔那时候听到的 就是这样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棍四起 夹杂着李父间接不断的咒骂
李解愠忽然意识到不对了
平常父亲最多只会打个十来下便没了力气 骂咧咧回屋睡去了
“你又磕药了”
李解愠费力抬头 看着父亲赤红着双目却不理会自己 便明白了 若再这样下去 自己恐怕真就交代了
但此时李解愠其实也没了力气 挨了好一会了打 他只能磨蹭着到了厕所边 使劲踢了一脚 攥起手机冲进了厕所 反锁
“喂 李解愠 卧槽 你他妈没事吧”
是陈尔的声音
“死不了 你别多管闲事”嘴角抽痛
“别死犟了李解愠 妈的你等着”
陈尔挂了电话
李解愠听着外头木棍敲打厕所门 眉头皱紧紧 他只发了条短信 便扔了手机 抵紧着门
再过会 父亲就该回屋睡着了吧
李解愠只能这般想着
后来
陈尔来了
李解愠从厕所出去
李父不分人开始乱挥棍 李解愠为陈尔挡了一下 晕了过去 后来醒来就在医院了
警察说 陈尔被菜刀捅穿 死了
父亲下落不明 算为嫌疑人在逃
后来李父尸首在某歌厅被发现才算此案告结 嗑药过度 酒精麻痹
多年之后温市的人们谈起当年的高考生惨死也犹带凄凄
而故事的结局真当如此吗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