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凤比我大几岁,读书时高我们几届。因为是一个村的,就经常在一起玩。
她带着我们这些比她小的男孩女孩们春天去田野里放风筝,夏天去水沟里捉鱼摸虾,摘菱角,秋天去摘橘子,拾稻穗,冬天打雪仗,堆雪人。俨然就是个孩子王。
我们能正大光明地聚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多半是偷偷跑出来,偷懒不干农活。偶尔玩过头了,被爸妈发现,拿着棍子就是一顿“竹笋炒肉”。我们中很多人都被打过,她也不例外。
我记得有一年的暑假农忙时节,稻谷收割完后摊在场院里晾晒,为了不让鸡鸭鹅糟蹋粮食,每家都会安排个小孩看守。那天秋凤就被家里安排看守场院,他爸走后没多远,她就召集我们这些小伙伴们一起玩游戏,我们一个个玩得太投入了,秋凤他爸走到跟前我们都没注意,结果他爸拿起一根竹条照着秋风的头就打下去,疼得她哇哇大叫,等她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她爸就在后面追,那场面,几十年过去了任然记忆犹新。
秋凤拼了命的往前跑,边跑边哭,整个村都能听到她的嚎叫声,他爸在后面使出十二分的力气追,边追边吼,可就是差那么一点,气得他爸破口大骂。比速度,秋凤还略胜一筹,比耐力就不行,最后被她爸逮住暴打了一顿。
不要以为暴打了一顿就会老实了,我们那群小伙伴经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多久又偷偷摸摸跑出去玩。
秋凤更不是省油的灯,她比我们大,孩子王当惯了,有一股子泼辣劲,脑瓜子灵活,鬼点子多,听我描述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在心里勾勒出一副假小子的形象,实际上秋凤长得特别漂亮。五官长得立体又精致,瓜子脸,柳叶眉,高挺的鼻梁。
长大后的秋凤更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得好看的女生从小受的关注就多。读初中的秋风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皮肤嫩得可以拧出水,身材也基本定好了型,她成了很多男孩子仰慕的对象。
自从秋凤上了初中就很少跟我们一起玩了,她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秋凤变了,变得不那么爱说笑了。
村里人说秋凤在“谈爱”。父母们都把她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我们。并且要我们离她远点,省得学坏。
秋凤的爸爸整天埋头干活,没空操心秋凤的事,秋凤的妈妈在她刚上初中那会就跟人跑了。那段时间秋凤整天无精打采,无心学习。秋凤读小学时,成绩一直非常优异,母亲的出走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可能是想弥补母爱的缺陷,她早恋了。
她无惧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妈妈走了,爸爸又不怎么管她,她就做一叶浮萍好了。
初三还没读完她就辍学了,她的谈爱对象也辍学了,谈了两年后,就这样在十八岁的时候情定终生。
男生家隔我们那不远,家境也不是很好,没有举办婚礼,秋凤带着自己的一些换洗衣服嫁过去了,也没拿证。果然是爱情的魔力无穷大,所谓有情饮水饱。
小夫妻恩爱了几年后,激情退却,慢慢露
出婚姻的真实面目,贫贱夫妻百事哀,再加上还有一个孩子要养,两个人小吵不断,都有点孩子气,谁也不让谁,最后秋凤又带着自己几套换洗衣服出去打工了,看秋凤走了,他老公把孩子扔给父母,也出去了。
秋凤初中都没毕业,能选择的工作无非就是流水线工人,超市收银员,服务员之类的。秋凤就去应聘了酒店服务员,秋凤本来就长得标致,穿上酒店制服的秋凤更加吸引人,免不了要引来一些苍蝇之类的。但同时也引来了他的第二任丈夫。
那天她被一个醉酒的男客人上下咸猪手,是他的老公(当时还不是)帮她解的围。她为了感谢他,留了电话,一来二去熟了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男人是一个小老板,管着一家小公司。每年也有几十百把万的收入。对于秋凤来说,这次把自己嫁出去一下子靠着婚姻跨越了几大阶层。秋凤心里美滋滋的,后悔
当初不懂事,早早地把自己嫁了。
自从她出来,见了世面,也见了很多的优秀的男人,才发现自己太井底之蛙了。
以她的姿色,如果早点出来肯定能嫁金龟婿。不过现在也不晚。
对于和前夫生的孩子她一直是有愧疚的,只能时不时地寄点钱,寄些衣服回去。她老公知道而且也支持她。
他的第二任丈夫也是二婚,还有个孩子,不过孩子判给了妈妈。两人婚后一年他们的孩子出生了,秋凤在家当起了全职妈妈,老公怕她累还请了个保姆。就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有一次,她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破产了。
他老公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秋凤很是挣扎,是继续逃走,还是陪着他东山再起。人都是自私的。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好害怕,这些年她活成了她妈妈的样子。她妈妈就是受不了爸爸没能力,没能提供她富足的生活跟人跑的,她的妈妈很漂亮,她遗传了她妈妈的美貌。那些年她有多想妈妈,就有多恨妈妈。
她已经亏欠了一个孩子,她不能让第二个孩子再次被亏欠。再说了,第二任老公有能力,有担当,关键是对她很好。
这些年,她虽然在当全职主妇,但也没有完全与世隔绝。像她老公这样的男人还是很难找了。她早把自己当做一叶浮萍,就赌一把。
虽然破产了,但好在这些年她扣了些钱存下来,她把这些钱拿出来当做创业资本。
她陪着他老公从小本生意做起,在一个地下商场租了个小门面卖手机壳和贴手机膜,孩子交给了爷爷奶奶带,两夫妻合心合力,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
不到两年他们又开了一家店,慢慢地,店越开越多,钱也越赚越多,日子也越过越红火,她把跟第一任老公生的孩子接到了身边,想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陪伴。
她老公多年后跟她谈心,当年看上她是因为她的美貌,一开始他担心她这么漂亮的他会hold不住,担心她会始乱终弃,或是水性杨花,相处下来发现她有点小懒外,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姑娘。
破产后他老公其实是做好了她会走的准备的,没想到,她留了下来,还陪着他一路打拼,吃起苦来毫无怨言。
秋凤只是没有告诉他,她差点就走了,要不是想到了她妈妈,及时悔悟,她可能就始终只能做一叶浮萍。她留下来不光是为了孩子,为了他,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她不想做一叶浮萍了,她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疫情爆发的前一年,她拖家带口地回来了看她爸爸,我们有幸见了一面。
她还是那么漂亮,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那也是人生得以成长,成熟的标记。
她说她赌赢了。我说人生就是一个开悟的过程,等你有一天真正地悟了,也就无惧风浪,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