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真正的课题之前,让我们先来听一个故事,叫做“北极熊哀歌”。对于生活在格陵兰岛屿加拿大北部努纳福地区的爱斯基摩民族而言,猎杀北极熊算是谋生技能之一。但看似温驯的北极熊属肉食动物,有410到720公斤重的庞然身躯,以及足以让海豹与驯鹿致命的有力滑水前掌,常常使身手不够俐落的猎人陷入致命的境地。
因此,爱斯基摩人的依努义族发想出一套“舔刀嗜血”的陷阱式猎捕方法。他们杀死一只海豹,把它的血倒进一个水桶里,将一把两刃的匕首插在血液中央,因为气温太低,海豹血很快凝固,匕首就结在血中间,像一个超大型的冰棒。这些做完之后,把冰棒倒出来,这只内藏刀锋的鲜红海豹血冰棒,就是依努义族猎杀北极熊的利器。北极熊有一个特性:嗜血如命。这就足以害死它了。它的鼻子特灵,可以在好几公里之外就嗅到血腥味。
当它闻到爱斯基摩人丢在雪地上的血冰棒气味,就会迅速赶到,并开始舔起美味的血冰棒。舔着舔着,它的舌头渐渐麻痹,但是无论如何,它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美食。
忽然,血的味道变得更好——那是更新鲜、温热的血。于是它越舔越起劲,殊不知那正是它自己的鲜血。当它舔到冰棒的中央部分,匕首扎破了它的舌头,血冒出来。这时,它的舌头早已麻木,没有了感觉,而鼻子却很敏感,知道新鲜的血来了。这样不断舔食的结果是:舌头伤得更深,血流得更多。至终,北极熊因耗尽了过多的血而休克晕厥,爱斯基摩人几乎不花一丝力气,就可以轻松捕获它。
”北极熊哀歌“正是一个陷在上瘾中之人的最佳写照;许多人看不清暂时的满足欢愉背后竟是一只隐形的匕首,于是在尽欢、麻痹、与消耗的恶性循环中迷失了自我,终至到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一九二二年纪录片大师弗雷赫提的影片《北方的纳奴克》(NanookoftheNorth)中描述的标枪猎杀北极熊是一种极为令人震撼的暴力;今天我们所闻的陷阱,则更类似于当代人类所面临的共同困境,在麻木和欺骗中,耗费生命。这种生命的消耗既不被北极熊发觉,也不被现代社会的人们发现。在戴维考特莱特近期著作《上瘾五百年》中,作者描述了近现代社会物质层面的成瘾如何不知不觉地改变着人类的生活习惯、社会面貌乃至国家的国力。如果戴维考特莱特所列的酒精、烟草、咖啡因、鸦片、大麻、古柯叶尚算是主流社会已知的,或引起警惕的成瘾,那么更多不为人知,难以描述的成瘾,则是现今社会里,谁也无法避免的问题。因此,我们从熊的哀歌开始,转向人的哀歌,这种在麻木欺骗中,不能自已的耗费生命的过程,我们称为“耗力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