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连着几天头脑里都时不时窜出小女孩的身影，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正常工作，小叶约了之前的医生，找了时间去了趟医院，和医生聊了大半个下午，收获不多，但总觉得这是一些不可控制的预兆，与其过多的在意不如顺气自然。正如医生说的，“下一秒该发生的，无法躲过，命运早已替你安排了劫难，你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人是活的，就总有办法解决问题。”

接受了医生的嘱咐，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也不刻意去放纵那个影像的出现，多做事，少乱想。但是小叶的思维仍然被小女孩的影像拉扯，一部分是现实发生的真实事情，一部分却像是在播放老电影里的各种片段。有小女孩嬉笑颜颜和一个干净的小男孩奔跑着在河岸边玩闹的片段，有小女孩吃冰淇淋吃一脸脏兮兮，小男孩给她递来纸巾仔细看她擦脸的片段，有夕阳下，小男孩躲在树底下背着小书包等着她出校门的片段。这脑海里的播映机是在给自己播放什么小故事呢？这两小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将来长大会是怎样的？明明就是脑海里出现的影像，小叶却有些在意两孩子的结局。可是片段断断续续，每次都会因为一辆大卡车的出现而停止。这辆车是什么来头？大脑里的拉锯战，和谁都没法说，既然思哲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小人儿，想来也许是自己最近看书太杂，头脑混乱也未可知。

思哲打电话关切的问起小叶有没有去看医生，小叶敷衍说没什么大事，既然与思哲无关，何必多让他担心呢。他有他的大事业要去创造，自己的事不能分了他的心。小叶说着无事，思哲也不好过多询问，私下与小叶的医生联系，医生也是说并无特殊情况，或许是潜意识的混乱造成，还是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比较重要。不要给小叶的思想造成过多的负担。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炎热的夏季已经来临，躁动的人心被热得不行的知了虫蝉扰得不能安宁。干旱的土地上需要一场暴雨带来一点生存的希望。然而暴雨尚且没有来临，却来了个晴天大霹雳。

当蒋斌从领导那接到新入职员工的简历资料时，完全傻眼。一直传闻有了不得的设计师要入职，因为此员工非同一般，所以并没有走正常入职程序，当蒋斌看到这个人的信息时，完全觉得如同晴天霹雳。此人果然是重量级的炸弹，设计能力尚且不论，但凭她造是非的能力确实非同一般。欧阳莎莎，国外深造回来的重量级人物，设计院老教授独女，掌上明珠，业界知名的欧阳大小姐。没错，空降到蒋斌和陈思哲的公司，和陈思哲一个部门，主管与公司合作的重大工程，设计，监督所有项目，公司设计部的第一把手。部门里接到这个重磅消息的时候都议论纷纷，原本以为陈思哲之前风光无限好，想必是要腾步青云，直升主管经理的大位，岂料半路杀出一个欧阳莎莎，直接将陈思哲踩在脚底下，论起缘由应该就只有那老板知道了。

陈思哲对此颇有些意外，只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再多言也无趣。与那妖冶的欧阳莎莎握手祝贺之后，便回自己办公室看文件。公司上下都关注着他们的举动，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大家乐得工作之余还可以看个港片剧情，去茶餐厅的时间还能八卦几句，枯燥乏味的工作顿时有了乐趣。

陈思哲看着笔记本里的各种资料，表面看着平静安宁，内心却五味杂陈。他可以理解公司把欧阳莎莎放进来的用意，公司里有像他这样优秀的设计师虽然很占优势，但是要想获得更多项目，拉到更多工程，还需要一个门面工程，需要像欧阳莎莎这样有背景的人来领导部门人员过万重山破万丈浪。自己再有能耐也只是公司这盘大棋里的一个小棋子，看着重要，其实大有人可以替代，甚至有更好的人可以踩压，这欧阳莎莎便是极好的例子。想到这，觉得自己先前以为凭借一两个工程就可以闯出一番天地真是天真的想法，不觉有些苦闷，难道以后就要事事被那个恶心的女人管制吗？抛开工作，私底下虽然自己是明明白白和她说清关系，但似乎这个女人并没有理会。原本以为去国外的她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她回国后倒是开始了新工作，却还是在自己身上花费大量精力。不过仔细想想，欧阳莎莎也就在庆功宴那天与他有些交集，之后也没再联系自己，或许只是自己太紧张，说不定这个女人也焕然一新有了新的生活。落到眼前，想想日后在公司怎么和她相处才是正事。蒋斌肯定是知道欧阳莎莎入职的事情，他会不会告诉小叶呢，小叶会不会在乎呢？顾虑的事情越多，整个人就没法安静下来，一想到以后的事情会各种麻烦，陈思哲如坐针毡，内心有一把无名火在开始焚烧，让他对欧阳莎莎的存在充满了敌意。

却说那欧阳莎莎能在公司上班，也是几经周折，这件事并不是她个人成就，而是通过父亲疏通，和市设计院，公司老板有约定的结果。至于约定了什么却不得而知，欧阳教授想必在墨尔本也承诺了很多事情才换的秦副院长亲自出面替欧阳莎莎求得此工作。这年头，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平头老百姓想不到的事情。欧阳莎莎回来之后换了一辆红色甲壳虫，开着小车穿梭在林立着高档写字楼的商业圈，一股高级白领范儿羡煞旁人，只有陈思哲对她的一切嗤之以鼻，不置理会她。

工作了好几周，除开正常的工作会议，工作汇报，欧阳莎莎并没有过多的与陈思哲交谈，对他的工作也不做过多盘问，她正常上下班，与公司同事友好相处，遇上几个想拍马屁的她也给足面子，陪他们喝酒玩到深夜。有些不识时务的男人追求她的，她也直言已经有合适对象直接拒绝。同事们对欧阳莎莎的议论不少，没有说不好的，看来收买人心的工作做得挺到位。

陈思哲有些摸不清欧阳莎莎的意图，从同事听来的消息让他很困惑。首先，欧阳莎莎并没有过多与自己相处，也没有刻意来刁难自己。其次，欧阳莎莎明确说起有对象，但是并没有指名道姓是谁，那自己或许不是那个对象。第三，欧阳莎莎工作中规中矩，并不像是为了报复自己来这里工作。这一切说起来，陈思哲对欧阳莎莎的防备或许有点小人之心，然而越是这样越觉得不合常理。

蒋斌一直暗暗关注着欧阳莎莎和陈思哲，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他们过于疏远，疏远到有点不符合欧阳莎莎的个性。难道出国一趟，欧阳莎莎改变这么大？但是庆功宴上，她那跋扈的模样分明就是欧阳莎莎的本性无疑。那么欧阳莎莎过于远离陈思哲想必另有原因。出于好奇心，很想找欧阳莎莎聊聊，不过这事又过于八卦，蒋斌只好静观其变。

周末，蒋斌买了些菜来到林家陪林家父女一起过周末。进门的时候刚好遇上买菜回家的陈阿姨，随意打了个招呼。

“陈阿姨好！”

“嗯。蒋斌啊，这是来老林家吃饭么？”

“嘿，我父母现在都不在这边，周末想吃点家里饭菜味道，只好到林叔叔家来蹭饭了。不过我有买菜噢。呵呵。”

“嗯，也好，老林也是一个人孤单的很。小叶经常忙到很晚才回来。”陈阿姨心中虽有想法，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思哲周末回来没？”

“他呀，昨天打电话说周末有事不回来了。哎。这孩子总是忙得没时间回来，他爸爸和我真的挺想他的。他在公司还好吗？”阿姨知道蒋斌与思哲一个公司，忍不住打听。

“他很厉害呢！上次大工程结束还专程开了庆功宴，不过最近可能比较忙，他们部门来了新的主管领导，他肯定事情多。”

“嗯，还请你多多关照下。”

“阿姨你客气了，我能帮啥忙，只不过知道点信息告诉您，也免得你们太担心。”

随后瞎聊几句，陈阿姨便提着菜篮子上楼回家了。

林爸爸接过蒋斌大包小包的菜往厨房里走。嘴上招呼蒋斌自己倒茶喝，自从车祸蒋斌经常帮忙，这爷俩还真越走越近，像是亲父子一般，平日里走动联系也多，来家里也不客气。蒋斌正要倒茶，小叶从外边回来，手里提了一袋子榴莲饼，气喘吁吁的。

“你这是打哪来？”蒋斌看着满脸大汗，热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叶问道。

“早上一直走啊走，然后就走到医院边上，正巧今天店里打折，我花以前的价格买了两个分量的榴莲饼。真是赚到了。”小叶举起袋子放鼻子前面闻闻，那味道不是爱它的人，一般人接受不了。

“有这等好事啊？！太给力了。来，拿出来趁热吃。真是走运！”蒋斌一说到吃的，那一副馋样，林爸爸从厨房走出来也在哈哈大笑。

几个月下来，家中虽然平静，却不免过于无趣，小叶每日不过在家吃饭睡觉，偶尔陪老头说下工作的发展，终究孩子年纪大了，交心的话也不多说，再加上失忆，小叶变得有些不爱与人沟通，总喜欢一个人闷头闷脑的在卧室忙自己的事情。林爸爸除开暗自叹气也不多言，生怕说了什么刺激了小叶。今天蒋斌能来家里带来不少欢乐，真是开心。林爸爸一直很喜欢蒋斌，虽然与陈家有婚约，但是比较起来，更喜欢大大咧咧的蒋斌，陈思哲似乎过于沉稳，不够开朗。虽然小叶与思哲在一起很好，但是总感觉没有与蒋斌一起放松。看着两个孩子融洽的相处，心里觉得很满足。

林爸爸泡在厨房里做菜，蒋斌和小叶时不时挤进来问要不要帮忙，实际上偷吃几块林爸爸做好的鸡肉。等到所有菜做好开始吃的时候，有什么菜，味道如何都被两家伙摸透。因为要开车，蒋斌中午没有喝酒，以橙汁代酒陪林爸爸喝了几杯。吃罢中饭，蒋斌主动去厨房收拾。小叶不好意思干坐着，也来厨房帮忙。

“谢谢你！”小叶微笑着对蒋斌说。

“谢什么？我还要谢谢叔叔做了一顿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很久没有看见父亲这么开心了。要不是你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善。”

“你呀，就是太认真，和思哲一样，做什么事都是一本正经。他是你爸爸，是最关心你的人，你不用那么有戒心，敞开心怀，叔叔真的人很好。”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自己太放松会伤害到他。”小叶帮着蒋斌把洗干净的盘子放到橱柜里。

“别担心了。以后我经常来，你们就会慢慢缓解下关系了。哎。也是，毕竟你是女孩子，林叔叔一个大老爷们又不能搞什么煽情的戏码来博取你的注意。”

“嗯。所以要谢谢你。”

“那你想怎么谢我啊？”蒋斌逗趣的问。

“这个。你想我怎么谢你？”

“你以身相许吧！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你家来了。”蒋斌突然这么说，却非常诚恳。

“啊？”小叶惊讶得捂住嘴巴，生怕声音太大引起父亲的关心。

说时迟那时快，蒋斌一个箭步挪到小叶身边，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刹那间，小叶脸通红。被蒋斌的话和行动弄得措手不及。

“小叶，你考虑下我的话。我真心喜欢你。也接受现在的你。我只想有个爱你陪你的权利。你和我在一起不要担心流言蜚语，不要担心任何事，我保护你，关心你，爱护你。只要你同意，我们甚至可以马上结婚。”蒋斌说的很认真很慎重。

小叶没有说话，低眉顺眼地看着脚下，脑子一团麻纱。

“小叶，你喜欢我吗？”蒋斌问道。

“嗯。”小叶点头承认。比起思哲，现在的自己更喜欢和蒋斌在一起，和他一起不需要担心是否般配，是否要考虑未来，两人在一起舒服自在。

“那我就放心了。”蒋斌把厨房收拾好，洗干净手，陪小叶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

因为晚上约了朋友一起吃饭，蒋斌下午便要离开。林爸爸让小叶送蒋斌出巷子。小叶陪着蒋斌一路往外走。

无言，两人并肩走着。独处的时候，蒋斌的问题又回到脑海，小叶忐忑不安。

“小叶，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无论如何，我想请你给我一个答复。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可以是爱人，也可以是朋友，我只希望你面对自己的感情，你做任何选择，我都能理解。”蒋斌在快要上车的时候拉着小叶的手说。

小叶没有挣脱，只是低着头不看蒋斌的眼睛。他的眼光太炙热，就像夏日的骄阳。现在混沌的自己还理不清自己的情感，更无法面对蒋斌抛给她的问题。

蒋斌也不多说话，在小叶额头轻轻一吻，然后和小叶道别，上车离去。

小叶目送着蒋斌的路虎离开，站在街头久久不能离去。她的内心，她的真实情感，她自己都不清楚，这要她如何选择？

她是喜欢蒋斌的，他开朗活泼，他对她包容体贴。那么陈思哲呢？她也喜欢思哲，他优秀，他温柔，他甚至刻意的回避他们的过去，去重新建立新的关系。选择谁？思哲现在并没有和自己提起在一起结婚的事情，也许在他目前的计划中，结婚并不是最重要的。那如果告诉思哲蒋斌的表白，他会怎样？一时之间，小叶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意的是思哲的想法，思哲的行为，在意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所有看法。和蒋斌在一起，她放心大胆的做现在的自己，可是和思哲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做他喜欢的自己，她在意思哲对自己的想法，难道是因为爱他，所以在意这一切吗？

小叶又糊涂了。一个人在路上游荡，仲午的阳光火辣，晒得她皮肤有些生疼。一直认真思考自己的事情，却没发现身后的路上一辆银色高尔夫一直慢悠悠地跟着她。

母亲见蒋斌来林家玩，忍不住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本以为儿子不在意，却不料陈思哲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好之后，立马开车赶回家，碰巧看见蒋斌和小叶在路边分开。看见小叶一脸苦恼的在马路边游荡，忍不住跟着她，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真是他现在和小叶的真实距离。也许蒋斌已经开始行动，而自己却还困惑不前。创业的事情没有着落，感情也没有归属，挫败感让思哲很压抑，此刻的他竟没有勇气呼唤小叶的名字，只能一路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