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故事:
她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可以说她的样子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很消瘦的女人,也是一个活得很悲凉的人,她的一生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村子里,同村的人都可以论上辈分,我要喊她姨,她对小孩子一直很好,有时采的一些野果,自己不吃,都带回来给一帮孩子。
她总是温柔的笑,温软又怯懦。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希望多点孩子,特别是男孩,她家从她出生后,她的父母就开始了漫长的求子之路,那时候,他们想要一个儿子,想得甚至都忘了已经有了一个亲生的女儿。
对于她的父母来说,有儿子才是香火,没有儿子,就是别人口中的绝户,老了是没人养老送终披麻戴孝的。
在她五岁的时候,她总算可以做一些家务,不再是父母口中吃白饭的赔钱货了,这一年,她的父母想方设法抱养了个男孩,她有了弟弟。
终于有了儿子,她的父母疼的如珠如宝,在那个饭都吃不上的年代,她的父母带着她挣工分,上山下地,只要有口吃的,都要等儿子先吃了。
那时,村子里还有小学,只有有家底的人家才会把孩子送去学校,放学了还是要干活,年纪小的就负责生产队里的牛羊,忙时除草、拣稻穗,总有些力所能及的活。
她的父母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自然希望他光宗耀祖,一家人拼命的干活,省吃俭用,送她弟弟上学。
据说,她十几岁以前都没有吃过肉,过年大队分到的一点鱼肉,必定是她父亲和弟弟的,一个是一家之主,一个是父母的命根子。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干活时意外去世,从此,她家的负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为弟弟付出一切的观念早已被父母灌输的根深蒂固。
在那个十八岁基本定亲的年代,只有她,每天默默的干活,直到他弟弟高中毕业,她早已成了老姑娘,最后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并且答应她母亲,在她弟弟成家之前,都要包干娘家的活。
那个男人脾气暴躁,从结婚到生子,她的身上青红紫绿,从来没有断过,她更沉默,她从不辩解,从不反抗,只是不停的干活,换来稍微喘息的机会。
她的孩子在每天目睹父亲的暴力下,也觉得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除了饿了时找她。
干完家里的干娘家的,娘家没有留过她一顿饭,婆家没有吃饱过一顿饭。
她时常在干活时摘些野果充饥,山间田野,却在遇到我们这些孩子时,将手中的寥寥无几的野果分发给我们。
可依然没有人满意她,弟弟嫌她家穷,质问她的母亲为什么要抱养他,却完全忘了是他的亲生父母养不起,而这个家里,一家人都是围着他转。
她的丈夫嫌弃她有个累赘的娘家,她的儿子嫌弃她是个没用的妈妈。
她的生命在三十二岁时戛然而止,那时,她的孩子六岁。
入殓的时候,给她换寿衣的人说,她瘦的皮包骨,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