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跳!我叫你浪!我叫你不看好自己家的死孩子!”
膀大腰圆的王彩英,严肃的面容投射出冷酷的阴影,双膝触地,屁股下所坐着的正是自己的儿媳--秋蕾。
王彩英一边高声斥责着儿媳,她的手掌左右交替挥动,划过空气,在秋霞的皮肤上面留下了微风轻抚皮肤的痕迹。
那咻咻之声让人心生战栗,仿佛是恶魔的咒语,全都落在了秋霞的脸上、胸上、臂膀上。
故事发生在一个萧瑟的深秋,文林村的每家每户,烟囱都散发着袅袅的烟雾,村子的小路上满是凋零的落叶,宛如一层厚重的黄金地毯,偶尔的一声狗吠,会让存在的宁静出现一瞬间断。
在这个村子的边缘,有一座朴素的土房子,共有三间屋子。
房子的东屋算是正房,住着王彩英和她的丈夫,西屋那间算是偏房,住着儿子的一家三口,中间那个连接东西两屋的,就是他们的公共区域--厨房,王彩英生有三个儿子,但唯独最不待见的,就是住在西屋的这个二儿子,因为他太好欺负了。
王彩英正忙碌地准备午饭,她站在灶台前,手法娴熟地操控着锅碗瓢盆。点燃炉灶里面的苞米秸秆儿,一股黑烟从灶子里面扑腾出来,呛的王彩英满眼泪珠。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往灶子里面继续放着柴火。
秋霞与她的婆婆,王彩英之间历来不合,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婆媳矛盾那么简单。
这个简陋的厨房里面,向来都是有你无我。
此时,由于婆婆正在厨房里面做着自家的午饭,秋霞为了避免矛盾,选择了与婆婆错开时间,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缝补起丈夫的那几件破洞的裤子。
但是她却忘记了告诉儿子 -- 一鸣不要去奶奶附近瞎转悠,因为奶奶并不喜欢这个孙子。
一鸣半身探出门口,两手一上一下扶着门框,小嘴嘟嘟着看着奶奶。奶奶从来都不会跟他讲话,所以他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很是好奇。
对于一鸣来说,他只是天真无邪地想去探索,却未意识到奶奶与他家之间的隔阂。
在这时,一鸣见奶奶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大袋子,那个袋子看起来高过了他。奶奶拿起剪刀打开了袋子的封口,然后抓住袋子的底部对准那口大黑锅,用力地摇晃着。
一堆白花花的东西从袋子里倾斜而出,落入锅中。
一鸣从来没有见过大米,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在这个村子里,能吃得起大米的家庭几乎寥寥无几。
绝大部分人家只能吃得起自家田地里种出来的小米。爷爷是村子里的老师,所以在经济上会优过一些人。
王彩英将米放入锅中,盖上锅盖,将刚才剪开的那个米袋子靠在柜子边的墙上就会自己的屋里了。
好奇心驱使一鸣偷偷走到那个袋子跟前,他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奶奶和妈妈都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和行为。
一鸣将手伸进那个袋子中,用手抓起来一把看起来奇奇怪怪、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又摊开自己的手,任其从指缝一点点回到了袋子中。
而后决定回到妈妈的屋子里,因为他也很害怕奶奶骂人的样子,万一被奶奶发现,少不了一次胖揍。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可能也是袋子靠的不牢固的原因,他顺手就碰倒了那个装着大米的袋子,接近一半的大米撒在了地上,沙沙作响。
听到声音,奶奶和妈妈都冲了出来,眼见地上都是大米的奶奶一下子情绪就炸了,因为家里的房子是老房子,地面是纯纯的土地,没有水泥,也没有地板,更没有整齐的砖,这一半的大米就是瞎了,是无法回收的。
“谁让你碰的?啊?我就问你,谁让你碰的。”
王彩英双手掐腰,唾沫星子掺杂在空气中的灰尘中。
“对不起啊,妈,是我的问题,我没看好孩子。”
秋霞将孩子拉过来,双手扶在孩子的肩膀上。
“整这么个崽子你不看好了,你干啥吃的你。”
秋霞默不作声,她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就好像家常便饭一般。
见秋霞不做声,王彩英这下彻底失去了理智,抄起灶台旁边的炉钩子就扔了过来,一声巨响,炉钩子砸在了秋霞屋子的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
秋霞见状,不想在丈夫不在家的情况下激化矛盾,拽着孩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关上了门,想要换取一时的平静,但不依不饶的婆婆怎么可能就让她这样草草了事呢。
王彩英继续拿起刚才的那个炉钩子,疯狂的砸着秋霞的门,一个坑、两个坑、三个坑,直到那扇门已经千疮百孔。
秋霞在也忍不住了,用力拽开屋门,摔向身后,冲出了屋子,见到孩子弄撒了米,不教育孩子,还胆敢恼怒的秋霞,这王彩英怎么能忍得了呢?
王彩英冲了上来,两个人便扭打在了一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后悔,她是远嫁到这里来的,但是从她嫁过来开始,就只有无尽的委屈。
婆婆的身形,是她的两倍有余,她也只有忍痛挨打的份儿,但心里的痛才是最真的痛,被婆婆骑在身下,一巴掌两巴掌的打下来,心里只想着那个自己当初下定决心托付终生的男人,何时才能带自己离开这片土地。曾经她也是父母手里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落了这么个田地。
“你干啥呢!!!妈!!”
他终于回来了,见到妻子被自己的母亲如此欺负,他已经不管孰对孰错了。
拽走母亲,扶起妻子,见到满地自己也未曾吃过的大米、旁边不知所措的儿子、自己屋子那被砸的稀巴烂的屋门,他似乎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但他又无可奈何,一边是养育自己的母亲,一边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只坐在门口,面对着满地的落叶,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夜幕降临,太阳的余晖,从窗户射入屋子里,望着家中的一切,他决定不再忍气吞声。
第二天一早,和妻子商量后,收拾好了能带走的、需要带走的一切,一家三口踏上了前往一个陌生城市的旅途。
从此,再也不曾回去过。
后来听人说,母亲王彩英将他留在家中带不走的一切都变卖换了钱,而这一切,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他都未曾从父亲或母亲口中亲口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