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王子订阅了梧桐,我就无意间点进去看他(她)的卡片。翻了几页,突然愣住了。他(后文假定代指)截图了我某卡包的序言页,然后写了一句“有些人,一眼万年”。
坐在呼啸着飞一般行驶的地铁里,我忽然觉得,如风飞逝而去的,是我。
晚上上课的时候,我该笑的时候笑,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表达的时候表达,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忽然有一次忘记什么来由,我一个人笑得很开心;讲台上的老师,她叫Ray,她说,咦,我记得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啊。我慢慢停下来,好似眨了几下眼睛,心里生出一个好大好大的问号——老师,你是今年7月15日开始教我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啊?静静地,我埋头看书去。
真实的是,有些人,一眼万年,它的条件是,此言的双方都要坚信,都有坚不可摧的理由相信。
大概是六年级的时候。我最后一次与她相见,分别。她是我在校外学习英语的老师,姓李。那天肯定是在那个办学点的最后一节课。下了课,同学们都散了。我走上前去,依依不舍地要去向她道别。她突然好似黯然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笑,她说,今天我顺路,要不我送你一程,我们一起走着去你妈妈在的那个商场吧。我点点头,说好。就这样,我们走着去了;好似是第一次这样,我和她肩并肩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什么,那时小小的心灵格外珍惜,每一步脚下都踏着我的崇敬与依依不舍,因为莫名地预感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们边走边说了几句,不多,只记得她话的声音很温柔很稳,让我很安心地在那时又一直到现在触碰到能定格时间的力量。快到商场时走到人多的地方了,她说,你小、走前面,我就跟在你后面。我点头,先走。她边紧紧跟着,边把两只手搭在我小小的肩上。不会走丢了。我微转过去,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笑,就像向日葵对着太阳笑了笑,太阳也对向日葵笑了,那样从容,自然得不留痕迹。却让我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个场景,就想起“升华”两个字,“永恒”两个字。确实,那短短行走的十几分钟,镌刻在我心里的是远比这十几分钟长的,从我认识她起到与她最后那次分别的几年时光里她给我所有知识、光明、沉着的爱。我们最后的分别是干净利落的;到了商场门口,我们互相挥手告别,甚至没有拥抱,没有说一句“期待来日再见”的话,就挥了挥手简单再见,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就朝两个方向走了。
一两年后,我用英语写了一篇在当时看来很长的作文纪念我心中的这位老师,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作文,那时里面还是有些用词不够恰当或语句小错误。
初三那年,母亲在某商场碰到过她。她丈夫正带着怀宝宝的她走走,母亲一眼认出她就和她打招呼,她也还认得我母亲。母亲回家和我说了这事。我听了,脑海里都是她幸福的模样。
我没有再见到过她。偶然梦里,突然想起了最后那次短短十几分钟行走中她说过的一句话。好像她是说,我很喜欢你,我认为你很有希望很有前景。这句话的回放率不高,或许是因为我更感激的不是她的赞赏或肯定,而是比这赞赏或肯定更重要的,她授以我让我受用一生的学习习惯、学习能力、沉着冷静的心态和光明大气的风格。
我很早就知道了,就只因为那短短十几分钟的行走,她如不需要刀刻的铭文清楚地印在我心里。
有些人,一眼万年。
下午培训结束,碰上一同事顺路同去地铁站。她问了有无男朋友的事情。后来和她再见后,我一个人坐地铁,想起这个问题。大脑里极简成了一条能两端无限延长的直线。这是沉着冷静的标志,我知道。
世界上伟大的思想都是雌雄同体的。地铁在飞走,我在愣神。我从小就是自给自足的,后来的某段“痴迷”四海八荒也找不到答案,终于在没有答案的寻找中,活成了我自己。我很庆幸。没有一段路不是让我受益匪浅的。什么叫“伟大的思想都是雌雄同体的”?那就是在广义的透过傲慢与偏见后你的思维与行为方式超越了它,不再为它所局限所束缚。
有些人,一眼万年。我自己也是这个“有些人”里的。真实的是,这句话的条件是,此言的双方都要坚信,都有坚不可摧的理由相信。我要看到“我”,一眼万年。如果,假如有,我的爱人是不是要看到“我”,一眼万年。不是硬要谁坚信,而是,我说(他说)坚信不一定就是;而是,因为选择相信,这个相信才有首先前提的价值。
世界上的相信,或不相信,从来没有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真实与假象本来就在演变中,更何况,地铁和地球,我和我们——是我在飞逝而去。
2017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