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更,帮队整装出发。“哒哒哒……”马蹄声环绕着干梁子,若楠竖着耳朵,探听动静。钻出被窝,提起包裹,里面装着路上需要的许多“宝贝”。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摸黑的来到柴房。换上阿爹的大褂子,系上腰带刚刚好,黑土布裹起辫子。借着月光,刮了几下挂在墙上的旧锅底灰,一遍遍抹在脸上。
拍了拍衣角,还像那么回事。一身阿爹的旧衣摇身一变,加上眉目间隐若的英气,化成了偏偏“少年郎”。一切妥当,出发。
来顺走走停停,要去茅厕为借口,脱离了帮队。寻一棵路旁的大树,把马儿拴住。举着火把,一路以石子为暗号,摆好路标。
模糊的月光,若楠高一脚低一脚。四周静得有些诡异,得加快脚步,快点赶上帮队。
“旺……”
“黑仔?你怎来了?吓死我了。”
“你要随我去?”
“旺旺!”黑仔摇着尾巴答应。
“嘘!小声的,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黑仔乖乖上前探路。
在黑暗里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了许久,天渐渐漏出了鱼肚白,视线也随着清晰开来。
一匹黑马就在前头。一里外就有来顺哥留下的标识。
若楠带着她的小分队从容上路……
待到天亮等阿娘发现,若楠早没影了,再着急也没用。莲姨要带些人把若楠追回来,可阿娘说是孽,是自己前世造的孽,追不回来。她继续念经求佛,保佑孩子一路平安。
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闪动的光斑洒在枝桠间的树屋。一头瀑布般的乌发垂肩而下,星月状的坠子镶在颈上,一袭白纱盘腿而坐,无可挑剔的侧颜。微微俯着下巴,看着树下潺潺的溪流,直身于看不尽头的雨林。
阿木良在溪水里洗着野果,小白象顽皮地用它的长鼻吸水,“呜呜呜……”喷向阿木良。树屋上的白纱女,“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久久回荡在雨林。
阿木良洗好果子收好,一个流星步上了树屋。
“今天气色不错,太好了……”阿木良关切道。
白纱女淡淡地低下了头,露出静默的眼角。
阿木良把捧在手上的野果,倒在她面前盘腿坐下。
“刚摘的,我吃了几个,新鲜。多吃点,你已经昏迷快一个月了,迷迷糊糊地只能咽下几滴水。能活下来实属奇迹……”阿木良爽朗地滔滔不绝。
白纱女拿起黄果,轻轻一咬,“嗯!甜”接着美汁汁的吃了起来。
吃完黄果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叫络纱,不知道从哪里来,阿妈说在我出身不久,阿爸就得疾走了。族里的巫女说我是不详之物,就把我和阿妈无情地赶出了族系。阿妈带着我颠沛流离,一路乞讨。后来走商的帮队看我们可怜,收留了我们,四处为家。阿妈给商队煮饭。我跟阿妈打下手,走商途中学了些各路语言,所以我能听懂一些各族的话语……”
停断片刻,又道:“几个月前半路商队遇到了土匪,我和阿妈和商队逃散了。闯入了雨林,阿妈中了瘴气,也离开了我。”络纱哽咽,她语调平和,像雨林里的溪流,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阿木良认真的听着。
“我就一个人在雨林里瞎走,没日没夜。就遇到了小乖,就是小白象。我给它起的名,它踩塌了陷井,一条腿受伤了。我给它包扎好伤口,想着去找些止血的草药,不小心踩落陷井晕倒。醒来就是同你那天的状况。他们也要杀我,就在开始当头,他们的女主生下了孩子,他们欢呼雀跃,高高的举着一个男婴来跪拜我,后面还排着七八个,个头大小差不多的女娃,像是他们的族长,终于有了继承人。”络纱苦笑,眼里泛红。
“后来,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神,猎来各式各样的动物,活生生的,活生生的……在我的面前屠杀,鲜血淋漓,腥气冲天。然后祭拜……”她缩起腿,双手拥紧膝盖,头埋进了怀里,有些语无伦次。
阿木良不知所措,她心里居然装着如此深的痛苦与恐惧。伸手拍拍她的肩,像安慰孩子般,“没事了,没事了,等你伤口好了,我们就离开雨林。”
“我们能离开吗?远远的?”络纱有些不可思议。
“能”阿木良肯定。
络纱从恐惧焦虑中慢慢平静下来。长叹道,“其实他们也挺可怜,自然创造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自然。很多时候他们比我们更恐惧,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们都惊慌不以……”
“对,不过他们没有小乖象仔可爱。”阿木良的一袭话,让络纱破泣为笑。
“我是阿木良,谢谢你,救了我。”阿木良真诚的看着她。
“也救了我自己。”络纱坚定的神色。
小乖还在溪里欢快地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