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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i!Vidi!Vici!“,奔泥一本正经的站在我面前说着。
“了解,这么说,你们是决定要拍一部反映留学生活的电影了?”我若有所思的回答道,看了看站在他周围的几个兄弟,然后对着窗外的泰晤士河长长的吐出了嘴里的香烟。
“哥,我也决定加入了,你帮我们做一做音乐吧?”温妮挥着手把眼前的烟雾驱散,说道。
”我加入!“我点点头,手里的烟头像一颗流星一般被我弹射出去,在夜晚的河风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飞向了远方。
第一幕的拍摄地点就定在帝国理工的校园里面,那时我第一次认识了阿克,他背着一架沉重的专业摄影机,洋溢着青春的驿动,握了手之后,神秘的跟我说:“我在这里给别的剧组拍过片子,这里很奇怪。”
我笑着摇摇头,帝国理工能有什么奇怪的,除了历史悠久一点,房子旧一点之外,全部都是直来直去的理工学生,我虽然不是这个学校的,但是来的次数还不少。此时我们就都在站在高大的塔下面,忽然吹来一阵大风,把阿克的帽子来一阵的飞了起来,他忙不迭的去捡帽子,其他的人都不禁笑了出声。
”哥,你听到风声里有什么声音没有?”温妮弱弱的问了我一句,我正掏出香烟来点燃,没太注意她的意思,含糊的回答了一句:“没有呀,就是呼呼的风声。你小心点,把围巾戴好别着凉了。”清冽秋风再次拂来,把我呼出的白色烟雾温柔的驱散。
这时,阿克把帽子也捡了回来,他赶紧戴好,然后又凑过来说道:“哥,我跟你说,上次我到这里的化学系老楼里拍片子,结果拍完后我在一间教室里睡着了,醒来后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夏洛特姑娘吗?”小赵笑嘻嘻的凑过来问道,他是帝国理工数学系的。
“什么夏洛特姑娘?”阿克有些茫然。而我则是心里一揪,手里的香烟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我知道什么是夏洛特姑娘。
“The Lady of Shalott,......ON either side the river lie ,Long fields of barley and of rye,That clothe the wold and meet the sky;......The island of Shalott......”一个喃喃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身旁,就像是被风吹了过来。阿克吓了一大跳,我虽然没有动,可是心中也是忽的一惊。
一个栗子色头发的女孩正站在一旁念着,我们大家看向她,温妮这时解释道:“这是我的室友卡西娅,波兰的。”。卡西娅的父亲在中国工作过十年,所以她会中文。
卡西娅,一个美丽的波兰女孩,个子不高却显得修长,整个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然后束在发夹里。白皙的脸蛋上十分光滑,微笑时会露出整齐的牙齿,还有酒窝。她冲我微笑着,我也报以微笑回应,阿克和奔泥都有些惊讶她的美丽,目光不禁有些呆了。
我给她递过去一只烟,卡西娅有些惊讶,紧接着她就笑盈盈的接过去,我凑过去用手挡住风,为她点燃这只烟。”你知道我想抽烟?“卡西娅笑着问。
”你念的诗句太有感染力了,让人的感知变得很敏感,所以我看到你的眼神,就一下知道了。“我很诚恳的说了自己的感触。
卡西娅念的诗,是一个诅咒的故事,一位美丽的女孩被囚禁在一个孤岛上,这个岛的名字就叫做夏洛特,所以这个姑娘就被称为夏洛特姑娘,而这个诅咒自然就是夏洛特诅咒。这是一个流传了千年的故事,后来在维多利亚时代由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重新书写了诗篇,也就是卡西娅刚刚咏叹的部分。
“我跟你们说,我在化学系里看到的,是一个幽灵。不是什么夏洛特姑娘。”阿克忿忿的说着。“哈哈哈......“这一下子让周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似乎刚刚的一些诡异气氛也就随之消散了。"我是说真的,当时我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我看到有一个影子从我的身边飘了过去,我连忙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有一个人影从教室门口走了出去,我跟过去以后,打开了走廊的灯,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我赶紧跑开去找了其他的人......”他接着说道。
”哈哈哈......”回答阿克的是我们一连串的狂笑,我都已经笑的眼泪就出来了。
”这个故事,我觉得是真实的。”卡西娅忽然说道,在清冽的风里吐出一口白烟来。“It's Real......”卡西娅跟我们说话都是使用的英文,最后的这一句话有些轻描淡写,却让我感到她话里有话。
“化学系的窗子推开,就能看到阿尔伯特圆厅,阿尔弗雷德·丁尼生就是在那里写出了这首诗篇。”卡西娅又吸了一口烟,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说不定夏洛特姑娘的传说就发生在这一带呢?别忘了我们身边的这座塔,夏洛特姑娘就是在这样的一座高塔里被诅咒了。”
我不由得仰头看向身旁的这座高塔,据说这是英国的龙脉所在,龙头在纪念碑(The Monument)伸进泰晤士河,龙尾就在帝国理工的这座塔下深埋。“你的意思是夏洛特姑娘是祭品?”阿克凑过来问道。
卡西娅自顾自的抽着烟,没有回答,她摇了摇头,目光却凝视了一眼身边的高塔。这时我才发现,离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架画板,她是一个喜欢画画的波兰女孩,但是我总觉得她有些神秘。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卡西娅,她的美丽深深的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尤其是我给她递烟的时候,她清澈的蓝琥珀色眼睛凝视着我,就像两片一尘不染的湖泊,倒映着湛蓝的伦敦天空。再后来我们拍摄这部电影时,温妮没有再带着她的室友一起来,我们每天都忙着在伦敦到处取景,生活中有戏,而戏里也有生活。再后来,这部小电影拍完了,大家也都各自忙碌起来,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物理老师参加切尔西年度颁奖晚宴
直到我再一次遇到卡西娅。
那一天的深夜,我参加了切尔西队年度颁奖典礼晚宴之后,在厄尔斯考特的地铁站换乘,当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又很疲惫,所以在换乘的站台长椅上坐下来,想休息一下。深夜的车站静悄悄的,只有匆匆的而过的几个行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厄尔斯考特的换乘站台是在地面,由于下雨的关系,一些雾气在站台上飘荡,我努力的想睁开双眼,看一看行车通知屏,可是沉重的睡意重重的袭来,让我觉得现在应该沉沉睡去。
“Out flew the web and floated wide; The mirror crack'd from side to side;
'The curse is come upon me!' cried ;The Lady of Shalott.......“一阵仿佛遥远天边的咏叹传来,正如句子里所说的那样,“魔网飞出窗外,散落原野;魔镜分崩离析,四分五裂;“诅咒已然降临,难逃此劫”;小岛姑娘夏洛特......
我脑海里分明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就像是打破了一块玻璃,或者一面镜子,哗啦啦碎了。再努力睁开双眼,隐隐约约就看到那双清澈的双眼,蓝琥珀色的眸子正在凝视着我,她好像还背着一幅画架。
”卡西娅!?“我猛的睁开双眼,空荡荡的站台上没有其他人,只有遥远的出口台阶上,有一个浑身包裹着的老妇人逐渐的走出这个车站。我长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深夜的空气是那么的清冽,我一时间变得无比清醒,看了看屏幕,还有5分钟最后一班地铁就要来临。
我感到一些夜晚的凉意,于是站起身来,在站台上踱着步子,抬头看去一幅海报画就跃入了我的眼帘--那是一幅油画,是伦敦正在上演的一部音乐剧的广告,油画的左下角写着:夏洛特姑娘。
“温妮吗?你最近好吗?”我打个了电话。
“噢,哥啊,你好你好,我都很好啊,就是刚刚才考完,我跟你说,拿到了UBS的offer,......”温妮在电话那头似乎非常的兴奋,我默默的听她讲完,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只不过,我其实很惭愧,因为我打电话给她是因为卡西娅,时间流逝,我们拍电影时温妮才上大一,现在一转眼她就要大学毕业了。我默默的告诉自己,以后要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朋友。
“你说卡西娅啊,她只跟我住了一个学期就搬走了,后来我听说她退学了。你知道,我是计算机系,她是化学系,我再也没见过她,听说她早就不在英国了。”温妮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信息。
第二天我去帝国理工化学系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查了一下卡西娅的情况,却发现,她没有办理任何退学的手续,只是留了一个退学信就离开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由于她是欧盟学生,所以学校还是跟伦敦警察局通报了相关情况,但是也没有其他的信息。
“帝国理工的图书馆有没有《夏洛特姑娘》这本书?,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问我的朋友道。他二话没说,就带我进去了,在一排排的书架中,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古老的诗集《国王叙事诗》。”这是1887年的第一版啊,你在哪里找到的?“朋友十分惊奇。
我翻开这本书,一时间却愣住了,在《夏洛特姑娘》这一页里,分明有一张信筏,上面是一幅素描,落款则是卡西娅,时间是2003年10月5日,就是我们在塔下面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素描的内容,就是前个深夜我在厄尔斯考特地铁站看到的那幅海报的素描:在昏暗的阁楼里,诅咒降临 的一瞬间,魔镜破碎、丝线飞舞,在夏洛特姑娘无法挣脱的宿命里,她看到两只鸽子在飞翔,似乎躲过了诅咒飞向了自由的天空。
“呼......“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忽然明亮了起来,“祝你一切顺利,美丽的姑娘,卡西娅!”我我轻轻合上书本,把这幅素描留在了书本里,这本就是它应该存在的地方。
(本文写于英国伦敦梅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