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3.22 雨
每当雨骑,我总会禁不住念上两遍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仿佛在大雨中骑行的人不是我,是他。
似乎只是一息之间,我已跨越些许时空,飞到了七都码头。渡轮的汽笛“呜呜”地鸣叫着,催促着岸上的乘客快些上船。
一脚迈进渡船,轻轻地把车停靠在栏杆边上,就站在船头,迎着江风,也迎着细雨。面朝青黛色的东蒙山,畅快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很想张开胸怀,给春天一个大大的拥抱。出发的心情随着波涛一起一伏,随着雨丝飘向千里之外……
尽管往事如烟似风,但在多少个岁月里,我依然不时追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那样的时光,令我频频回眸,不舍的梦里桃花又红了几次。我想骑回当初,给这颗渐渐落寞、麻木的心来一针强心剂。那些年,奋斗的模样多青涩单纯,却多美好生气。不能说我现在有多不堪,只是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激情和纯粹。
沿着104国道线,飞快地骑行。雨滴打落在身上,除了微冷,并不妨碍我的极速穿行。很快,一座城就被我丢在后面了,哪怕是奇秀天下的雁荡山,也无法将我挽留片刻。我只是听着蓝牙耳机里不时提醒的导航路线,一往无前。
看着头顶不时掠过的路牌,“温岭”在不断地召唤着我。在京岚线上,能领略一路的油菜花田,那是一种成片成片的盛开,万千朵花共赴春的宴会,热热闹闹,生机勃勃。
城区的景色早已司空见惯,它不能提起我的半点兴趣。而当我穿山越岭时,想拍照的冲动再次出现。不得不说,下雨天用手机拍照真的很麻烦,但美景不可辜负。
也许是一直在听玄幻小说的缘故吧,每当到了山里,我常会有种脱离尘世,置身远古大陆的错觉。我也好想来一场重生,再轰轰烈烈地活一世辉煌。不过也爱骑车听小说的伙伴,还是要注意交通安全的。除非你已经能即使戴着耳机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隐瞒了,我就已经修炼到了那种境界,有种与天地沟通的默契,天人合一了。开个玩笑,继续飞驰。
世间总是有失才有得,雨骑虽说增加了骑行的难度:雨珠打湿眼镜、身穿闷热的一整套雨具、泥沙水坑……可正是这场下得如此之欢的好雨,才让我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如帛似锦的巨瀑。上山骑行,速度总是不快的,而且大山相对静谧,除了不时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两边飞珠,留给我的大部分时间是独处的自由。转过一道弯,不需轰响的瀑布坠落声,那一条条或大或小的一袭雪白流泻而下,直教人挪不开眼睛。于是,我也就凭栏远眺了两分钟。
我虽怕爬坡(爬坡苦爬坡累),但也最爱爬坡(美景在险峰)。挑战一座山,然后征服它的乐趣是属于骑行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最初去黄礁岛的坚定决心,到越来越接近温岭,我的心理防线也在一点点的溃散。不断挣扎后,想:去什么黄礁岛?回到温岭不香吗?去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孤岛,不如择一处熟悉的温情,见一见久违的美好,更让我心动。也许最初去黄礁岛本身就是一个无力的借口。我的心一直在想着——温岭。于是,坐在大山深处的古亭里瑟瑟发抖的我,不再犹豫,掉转车轮,飞往思念的地方。
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后,表明山路结束,之后的景色也一帧帧的熟悉了起来。温岭这座老城慈祥地欢迎着我回来。
从温州到温岭,这雨竟一路相伴,锲而不舍,我服了。即使穿上防雨鞋,可脚还是彻底被打湿。没办法,总要停下来几回,把鞋脱了,把袜子拧出瀑布,又把鞋垫压榨几回,可惜只要愿拧,鞋上的水总是有的——怎能真正拧干?(下次骑行要不要带个吹风机?得了吧!)总算稍稍缓解。骑行也让脚变得温暖了些许,还能继续向前。
终于,导航带我来到了小颜现在的夫家。当年她是比我稍早几个月进入温岭竹君园的,现在和我一样早已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小宝宝。路上,经过玩具店给浩浩带了辆小车,不知他是不是会像小黑碳那样喜欢车。坐在客厅,聊聊过往,仿佛记忆又回到2010年的春天,那时我们都青春无限,纯真美好。那里还有许许多多好朋友,我们彼此交心,既是同事,也是伙伴:竹竹币、三道菜厨房、竹竹牌寿司、贪吃一条街……回忆太漫长,都存在心底吧。也只是逗留了20分钟,我就得告别了。还要马不停蹄骑回家,归程120公里,要骑6个半小时,以及翻两座山……想想好可怕。颜老公的妈妈给我煮了两个鸭蛋,正好压压惊,万分感谢,感觉回去不再那么可怕了。
返温路上想去看下竹君园,可怎么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是怕从前的那种种原始、美好的记忆会如雨后的花般凋零——拆迁。作家木心回故乡乌镇后,找不到最初的感觉,写下从此再不回乌镇。在《到石码去》的结尾里,诗人舒婷虽然买了去石码的船票,但最终让那张绿色的船票顺着波涛一耸一耸地漂走……后来,我还是折回了竹君园,看到它还在,双层凉亭也还在,前溪的水也因为雨水的浇灌更加地欢腾。坐在亭子上,吃着温热的蛋,希望前溪能一直这样永不停息,一如我那青春记忆,永远存在于我的似水流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