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历程(修订第4版)」读后感
中国有技艺,无科学。中国文化由于过分强调“理论联系实际”,没有也不能产生欧几里得几何学和Pythagoras。 中国传统实用理性过于重视现实的可能性,轻视逻辑的可能性,从而经常轻视甚至贬低“无用”的抽象思维。“雄辩”如孟子,常常违反形式逻辑,仅以气势(情感力量)逼人;清醒如荀子,也以无实用价值而反对名家;道家强调的恰恰是逻辑悖论式的辩证观念;法家如韩非着重的更是现实功能的“逻辑”。从孔子起,重视的都是“名(概念)”和“实(现实)”的关系,是“必也正名乎”,而不是“名”自身独立发展的价值;而其根由则在于,天人不分的巫史传统,没有可能从独立科学基础上发展出高度抽象的“先验”观念和思维方法。这使得中国人的心智和语言长期沉溺在人事经验、现实成败的具体关系的思考和伦理上,不能创造出理论上的抽象的逻辑演绎系统和归纳方法(墨辩略有而失传)。 汉语缺少抽象词汇,哲学缺少形而上学,思维缺少抽象力度,说话作文不遵守形式逻辑,计算推演不重视公理系统。二千年来中国很少有哲人能够发表“通过逻辑的完美认识,内在价值是不能以应用外在价值所能比拟的”之类的论说。未能重视抽象思辨所获得逻辑真理和认识愉快,远比物质效用和实际利益更为重要。凡此种种,都是由于未认识符号操作乃实践操作伟大提升、延伸和扩大,未认识摆脱了人体肢体活动的物质操作局限性所可能获得的潜在逻辑可能性。正是这一“未认识”,不仅使理论而且使实际也即是人的物质实践本身也受到了极大的束缚和阻挠,从而缺乏对独立于社会规则的自然律(Law of Nature)的深入追寻,未能发展出以高度抽象思辨为基础的现代科学。 (李泽厚,《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 · 论实用理性与乐感文化》,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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