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四姑娘小池要出嫁了，夫婿是城东颇有名气的画师柳三湘。小池姑娘生的娇俏，性情温婉，与那画师柳三湘非常般配。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叶家人这边乐不可支，全府上下都在忙着置办嫁妆。夫家柳家人那边却是另一幅光景，尤其是柳家二老，脸上愁云密布，丝毫不见半点喜气。原来叶家的小美人像极了春天里的花，只开一季，命如纸薄。叶家的大姑娘花影、二姑娘轻虹、三姑娘月生都是美人坯子，从前来到叶家求亲的人差点儿踏破门槛，但三位姑娘都未活到及笄之年就因怪病香消玉殒了。虽说小池能平安活到出嫁的年纪实属不易，可一想到叶家前三位姑娘都那么薄命，柳家二老心里不免有些忧虑。

小池与三湘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每当提到这事儿，柳家二老都非常后悔。但这婚又轻易退不得，一是会与叶家撕破脸面，二是会让邻里耻笑。对于叶家姑娘短命的传言，三湘倒不在意，什么薄命不薄命的，他可从来不信这些。三湘是城中的如意画馆的画师，以画美人图出名，不少贵妇和千金会找他画像。几年下来，三湘名气也有了，银子也攒了不少。

如意画馆里有一件秘事。每年中秋夜，知府大人会和各位大人携家眷来如意画馆举办团圆宴。贵妇千金们都会盛妆出席，齐聚一堂，大人们有的为自己物色美妾，也有的为子女谋划亲事，来者都非富即贵，多少有些联姻的意味在里头。这是寻常人家见不到的场景，三湘也尽心尽力，与其他画师一起忙着为知府大人画好每年的团圆宴图。

今年的团圆宴上，倒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知府大人与各位大人及家眷刚落座，一位眉眼如画的少女就从人群中走出，她笑意盈盈地上前为知府大人倒酒。没想到，知府大人的脸色却一下阴沉起来。众人都注意到了知府大人的神色，宴会的气氛也陡然变的微妙起来。有人认出了少女的身份，左右私语起来。“那是清水小姐，当真是貌美如花，只可惜是知府大人的外室所生。”画师们一边作画，一边窃窃私语。三湘没说什么，只对着画纸细细描摹。

少女似乎和父亲大人说了一两句话，便很快退下。如意阁里的管事眼明心亮，急忙安排一群美艳的舞娘们上前献舞，知府大人的脸色这才又慢慢晴朗起来，众人也变得欢喜起来。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渐渐散去，众人吃了酒，都带着些醉意离去。三湘和画师们却没有停笔，直到日出东方才打着哈欠放下纸笔。

“柳画师，您且留步，久闻您画技出众，所以，劳驾您为我家姑娘画张像。”三湘把画卷起，正欲离开，一位身穿素衣的妇人叫住了他。三湘知道来人开罪不起，只好点头答应。妇人一拍手，四个小丫头率先进了门。丫头们搬起素纱屏风，方才引了姑娘坐在屏风后面。三湘一眼便认出来者正是晚宴上的清水小姐。清水小姐只简单挽了发髻，并未施多余的粉黛，便已是眉如远山，眼里藏星，娇俏非常了。

三湘走到桌子前，又摊开画纸，一边寻思着清水小姐的作画意图，一边用画笔开始勾勒。过了一个多时辰，画师收了笔，将画纸揭开，悬挂展示。“柳画师画技真好，把我家姑娘神形都给画活了。”妇人看着画像连连称赞，随后，婢女们也拥了过来看画。

众人连向画师道谢，又给了银子，方才把画拿到屏风后给清水小姐看。见画纸上的美人轻蹙眉头，眼睛里藏着万种情绪，清水小姐婉约一笑，也点了点头，便吩咐收好画像。“我很喜欢，谢谢你！”清水小姐的声音像是山泉水，轻柔好听。三湘的目光穿过屏风，笑着说：“清水小姐，您客气了！”目送清水小姐离开，三湘心神荡漾起来。一想到即将迎娶的妻子小池，三湘连忙回过神来。

他爱极写诗。见花咏花，见柳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