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马丁
姑爷就这样走了。
我虽然在暑假和他见过面,还笑称:这次趁过来工作的空隙,一定会到佛山和他再见面,但我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将要去看望他的事情一拖再拖……没想到竟是永别!
表妹一直没打电话给我说这个事情,我以为他的病情不至于会变化得这么快,那天晚上在九龙塘培训还没有结束,妈妈给我发了条短信:你姑爷走了。
当场就蒙了,心里满是悔恨,为什么不及时去看看他。强忍泪水到课程结束,在课室外的阳台,一接通表妹的视频电话,就看到表妹的头发丝丝在昏黄的灯光下颤抖,她眼睛通红,哽咽地说:姐,你知道了?
对不起,我没来看他!表妹反而宽慰我:没事的,他暑假看了你的,他把该看的人都看了的,他走的很快,没受什么苦。
我不说话,只管哭,惹得表妹也跟着哭起来:姐姐,我好难受,是我最后说不治疗了的,医生的病情通知单上写的:家属自愿放弃治疗抢救的。我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我好后悔!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失态了,我不该惹哭妹妹的啊!于是马上擦干泪,但声音仍然哽咽:不要这样,他不会怪你的,你做得对,我相信他也不想这么痛苦地被抢救,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改变!
有些时候,当亲人的生死要由我们来决定的时候,真的实在太痛苦,太难以抉择了!
选或者不选,都是错误!
我想起我的“小嘿嘿”,当时由于我生了水痘,三个月多一点必须“引掉”,医生来找我签字,要我自己写上:“由于母亲患病,自愿引掉胎儿”时,我手抖得跟米筛一样,胸口的那个气,一直抽不上来。我立刻明白了妹妹的内心煎熬。
活着,你是他的延续,你活得越好,他会越安心的走下一段旅程。我知道我说的事实,但我也说得太冷静了点,我痛恨这样的冷静让我看起来无情。
于是,一直这样忍着,直到昨天的尘归尘,土归土,我知道是永远不能再见了!
我和表妹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闹,也打过架。我记忆里,姑爷只要看到我们打架,一定是帮我不帮她的。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人,温柔到我想不起他到底有哪些具体的对我好,只是知道,他就是待我好的!这就是他们说的:爱是无声的。
但我知道,我的痛苦抵不过表妹的痛苦,也赶不及八姑姑的痛苦,她们会更痛,但她们还是坚强地操持着姑爷身后事的种种,还在仪式结束后继续招待着前来悼念的人群,他们在打麻将,打大二,他们还在咪咪笑,我知道他们都很痛苦,但他们都假装自己很坚强。
打牌的人们,都是相互陪伴罢了,他们怕停下来,就会有时间去想这些痛苦的事情,就会忍不住要掉泪。
可独在异乡的我,真的忍不住,我好想大哭一场,但周围都是人啊!都是陌生的人啊!我没地方哭,我不喜欢在厕所哭,我不愿意在欢快的公园哭,我该到哪里去哭?!
机缘巧合,昨天有场《龙猫》,小时候我看过一次,已经不记得情节了,可能当时也没看懂过。
坐在只有我一个的电影院里,我突然觉得好幸运,这是上天给我的包场,我可以放声笑,放声哭。
然而,我没有放声哭的机会,整场电影情节简单到可怕,但就是一直用让人心旷神怡的田园节奏带着我慢慢地看,暖暖地笑。多可爱的小梅啊,姐姐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姐姐大笑,她也大笑,姐姐转圈,她也转圈,姐姐勇敢,她就表现得更勇敢!姐姐说她不乖,她就放声的大哭,边哭边骂姐姐,多洒脱!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再也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哭大笑了?
曾经有影评说,其实龙猫是死神的代表,这个故事其实都是小孩子的幻想,或许还是爸爸的幻想,谁知道呢?有个一直生病的妻子,两个年龄还小到可以和爸爸一起洗浴的孩子,一个男人的生活也许过得并不快乐,但在影片里,他们的生活里就真的只有温暖的相互陪伴和信任鼓励啊!
我想:也许龙猫就是两姐妹一起做的一场梦罢了,但这梦多么美和暖。
当音乐响起,当两姐妹和三龙猫一起跳起为了让橡子发芽的祈祷舞时;
当她们一起发力,让小苗一节节,呼的一声长成参天大树时;
当她们一起飞上树顶,坐在树顶吹埙时;
我的泪水一直狂流,我没有哭出声,但我隐忍了这么些天的痛苦和悲伤在这一段音乐和画面中全部流了出来,在这一段中,微笑和悲伤完美地糅合在一起,让我感受到生命就是这样轮回和成长的,你的努力会让你的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但它终有一天会到达顶点,接下来,就静静地吹埙吧,它会枯萎,会流失掉生命中所有的力量,最终回到土里,再做一颗新种子……
我一直觉得:宫崎骏的漫画不是给小孩子看的,小孩子看不懂的,小孩子会觉得可怕的。这种漫画是给我们这些三、四十的人看的,你看看,你就会明白它在说什么了。
《千与千寻》《悬崖上的金鱼姬》都不是给小孩子看的!一丁和文杰曾经陪我一起看过《千与千寻》,他们看到一开始都觉得好恐怖的,一丁看到爸爸妈妈变成猪的时候,哭着抱着我说:我不要看了,我不要看了,好恐怖!
《爱丽丝梦游仙境》也是这样,这都不是童话,是给成年人看的寓言。其实,直到今天,我每次看《爱丽丝梦游仙境》都还觉得恐怖,也是小时候落下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