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洋清陪着父母来店里买茶，我们才重新开始联系起来。
我的父母在家乡小镇平稳地经营着一家茶馆，已经快20年了。洋清的父母是茶馆的常客，加之我们从幼儿园开始便是同班同学的交情，两家的关系一向紧密。
学生时期，我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每天放学后洋清都会来店里喝茶、写作业，直到她父母下班来茶馆接她回家。
洋清的父亲是县人民医院的院长，母亲是同家医院的护士长，家境相当不错。本是个幸福快乐的家庭，却因洋清的一段婚姻闹得支离破碎。
01
2013年6月，洋清大学毕业，洋清的爸爸拖关系为她在县里的一家私立银行找了份儿收银员的正式工作。
县里的经济产业大都是些煤炭类的重工业，除了几个少有的技术型岗位，女人的月薪没几个超过1800块的。当时洋清3500块的月薪真的算得上是个中楚翘了。
大伟是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和洋清在同家银行工作，做得是文员。可因为没签署劳务合同的关系，大伟的底薪只有1800块，基本生活全靠一张嘴皮子拉存款拿提成维持。
单位的同事大都已婚，未婚的也早早有了结婚对象，加上同事们的撺掇，两人一来二去便走到了一起。
大伟长得好看，眉清目秀的，口才也好，很招女孩子喜欢。但人品真的一般。
两人确定关系的那天，洋清约了几个同学吃饭，介绍大伟给大家认识。开始的时候，大伟点了四道菜,洋清觉得不够，便又点了两道硬菜。
洋清刚放下菜单，大伟的脸色便黑了起来。6道菜根本不够一桌人吃，但大家谁也没多说什么，饭后不知谁提倡AA制，大家乐见其成，纷纷买单回家了。
那家饭馆大家常去，价格相当实惠，即使几个人点满满一大桌菜，也绝不会超过200块。
洋清偶尔会约我一起过周末，大伟也常跟着拎包。但吃饭多是我和洋清请客，大伟从未掏过腰包。
私下里，我劝过一次洋清，说：“谈恋爱结婚不是小事儿，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大伟舍不得给你花钱，太自私了。”
“他是农村出来的，没见过多少钱，我能理解的”，说这话的时候，洋清笑眯眯地，天真得像个孩子；大伟的自私和利己主义，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13年腊月，大家都在忙活着买新衣服过年，洋清却一点儿兴致都提不起来。
腊月20那天，我们相邀着到街上去逛逛，刚一见面，她就拉着我的手诉苦：“怎么办怎么办，大伟非要今年过年就上门提亲，可是我们才都23岁，一点儿基础也没有不说，两个人才交往不到半年，怎么结婚？”
“那叔叔阿姨知道你们的事儿了吗？”
“哎，你一提这个我就更难受了。虽说我爸妈不是那种势力的人吧，可大伟家里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太好，他是单亲家庭，爸爸在他小学之前就去世了。我努努力吧，感情的事儿，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见过洋清。正月的时候，她打电话问我借钱，我给她转过2000块；再后来，她的电话便停机了。
02
14年3月，洋清的爸爸愁眉苦脸的来店里找父亲喝酒。
父亲回来后，不等我和母亲询问，便说：“洋清和相好的那个后生年前就一起辞职了，老两口不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儿，洋清年都没过就跟着那后生走了，现在都没找到人。”
辞职后，洋清跟着大伟回了老家，陪大伟的妈妈一起过了个春节。
大伟的妈妈喜欢洋清喜欢得要紧，什么活儿逗不让她做，一口一个“囡囡”，亲近得不得了。相较之下，洋清就更不想回家了。
带洋清回到老家后，大伟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很多。平日里舍不得为她花一分钱的大伟，一天三顿大鱼大肉，一点儿都不含糊。
一天夜里，两人酒性正浓，大伟又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情话，洋清没把持住，和大伟发生了关系。
没几天，大伟便拿着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只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一枚银戒指，向洋清求婚了。
14年5月，洋清怀孕了。洋清的24岁生日还没过。洋清是用村里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联系到我的。
我刚想问是谁，她便急切地说到：“我怀孕了，怎么办？我真的还没做好结婚生孩子的准备，我现在连去医院体检的钱都没有，怎么要孩子啊？”
当时我也有些害怕，不敢给她提任何建议，只是告诉她说：“叔叔阿姨想你了，你回来吧。你没有户口本，领不了结婚证，就算为了孩子的户口问题，你也不能这么草率。”
她听劝了，没几天，便带着大伟回了家。
叔叔阿姨见不得女儿受苦，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大伟。四个人开了个小型会议，留给大伟和洋清两个选择：要么两个人分手，孩子打掉或者生下来，老两口负责；要么两个人回老家，他们一分钱不会给，户口本也不会给。
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的，后来叔叔阿姨和我说：“能半年不出门工作的男人，给不了我闺女未来。我们不是薄情，只是希望洋清能看明白。我要是答应给他们点儿钱，他哪能舍得放过我闺女？”
叔叔预料的不错，大伟见无利可图便回家了，临行前要洋清留下来。但洋清没同意，觉得是父母欺负大伟，等大伟走后，一个人哭着坐上了回农村的公交车。
03
后来洋清说，那次回去后，家里的伙食很不好。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是准婆婆和大伟心里不舒服，没心思准备，也没说什么。
当天下午，一向不让她干活的准婆婆开始指挥她干这个干那个，做得稍有不好，便骂骂咧咧的。
从那天晚上开始，家里的饭菜都是洋清负责。偶尔带点儿荤，她也没资格上桌。都是等大伟和准婆婆吃完，她才能吃点儿剩下的菜渣。常常会吃不饱。
一天夜里，她肚子饿，想起来煎个鸡蛋压压饥，动作有点儿大了，吵醒了大伟。
洋清说自己真的很饿了，晚餐就喝了口米汤，就算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饿着。
大伟都不能她说完，就一把把她踢到了床下，嘴里振振有词：“自从你过来吃了老子多少钱了，败家娘们。和你爹娘一个模样，明明那么有钱，还舍不得让老子沾点儿光。”
洋清真的吓坏了，一直哭。大伟听腻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对着洋清一顿拳打脚踢。
第二天，洋清肚子痛，下不了床，准婆婆一天没给她一个好脸色，更别谈照顾了。晚上的时候，洋清已经爬起来，喝了碗糊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自己见红了，忙告诉了大伟和准婆婆。
准婆婆没好气地说：“别一惊一乍的，都是这么过来的，孩子哪儿那么容易流啊，你这都快5个月了。见红的孕妇多了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夜里洋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排出一个硬硬的东西。农村的厕所都是露天的那种，孩子直接掉进了茅坑，沉了下去。当时，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蜷缩着身子，一个人在院子的台阶上坐到半夜。
04
听说孩子流了，准婆婆气得扇了洋清两个巴掌，洋清也没反驳。乖乖地吃剩饭，喝热水。
再后来，大伟和准婆婆怕洋清偷偷回家，把洋清囚禁了起来。大伟家庭条件不好，又没有收入来源，而且村里人都知道了洋清的存在，再娶到别的女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就算洋清再怎么反抗想逃跑，她也必须在离开前给大伟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但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洋清的肚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准婆婆有些心急，带着洋清到村里的诊所做了检查。
输卵管堵塞。几乎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洋清想回家，大伟担心洋清报案，死活不同意。大伟的妈妈嫌洋清在家里浪费口粮，逼着洋清再三保证后，把人放了。
后来大伟来找过洋清一次，“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讲了又讲，大伟要去深圳打工了，找洋清借点儿路费。
洋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威胁说：“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要打110了。强暴、非法拘禁、虐待，够你坐个几年的。”
“你狠”，大伟说完这句话，彻底和洋清断了联系。
后来大伟还是进去了，16年夏天，大伟抢劫被捕，判了3年。大伟的母亲哭瞎了眼，家里没什么钱，也下不了地了。不久前，村民发现老人已经过世了，瘦得干巴巴的，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
05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洋清没遇到大伟，会不会不用受这般苦？
应该会吧。
可终将有人要承受这份不幸与苦楚。只要大伟和她的母亲依旧唯利是图，只要大伟和她的母亲还把婚姻当做赚钱路，把儿媳妇当做摇钱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