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娑罗’是什么?--佛教中的三神树之一。在绍兴本地的一个传说故事《九斤姑娘》中,娑婆diao(条-即树枝)制成的锅铲,有类似“神笔马良”的功能,读者可体会一下该唱词:
我格祖父会起早,挑挑担子乡下跑,从日出走到月上梢,同月亮婆婆结相好,送来一根娑婆貂,东藏西藏藏不牢,上勒锅铲柄上刚刚好,一把锅铲就成宝:锅铲拿来一记甩,一锅清水变锅饭;锅铲拿来一记戳,一锅萝卜会变肉;锅铲拿来一记丢,一碗清水变碗酒;锅铲拿来一记铲,铲出盘廿四样,鱼虾蟹酱,辣鸡辣鸭辣白鲞,糟鸡糟鸭糟肚肠,黄鳝泥鳅不算帐,田螺螺丝凑两样,萝卜芋艿苋菜梗,外加一碗霉千张,锅铲拿来炒一炒,一生一世吃不了!
进京
残阳余晖照耀在通往京城的驿道上,一座朴素的驿馆坐落路旁。驿馆外,几头骡车正在卸货。车角插着各家镖局的旗号,镖师正忙着清点货物,在货物清单上用墨笔打着勾,代表已送到京城外的卫戍区,货物依旧安然无恙。
此处已距离京城不足百里,商贾官民从南边进京都需在驿馆休息一晚,明早好精神十足的到京城办大事,但除了两个人之外。只见这两个人店伙计模样,步行沿着驿道迤逦从南而来,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到驿馆门口便不进去了,背靠背无精打采一屁股坐在驿馆外的草亭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烧饼就大口吃起来。只听见那个看起来小一点的伙计讲起话来:“阿火哥,你以前到过京城吗?”阿火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那小伙计也不管没趣,便喋喋不休的讲起来:“我爹可跟我说了,这辈子要是能到一趟京城,那可算是见了大世面了。你知道我爹为啥给我起名叫阿寿不?”“因为你恐怕你这辈子都去不了京城,想让你活长点儿。”阿火没好气的讽刺了他一句。
“嘿,阿火哥哥你要知道,虽然我长这么大没出过镇子,但这次这么重要的差,水哥也安排我跟你一起办呢!”“别提他,提起他我就烦。”阿火用拿着饼的手在空中扇了扇,好像要把“阿水”两个字像苍蝇一样扇走似的,接着说:“东西看好,这可是我们去京城必须要带的物件,丢了一样我分分钟教你做人。” 寿儿傻笑着拍拍旁边的大包袱说;“你就放心吧,谁要抢走我跟他拼命!”
两人一边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觉天色已晚,眼见得残阳已落,弯月升上半空。累了一天的寿儿,枕着包袱,已经沉沉睡去。阿火从衣襟里小心地掏出一张薄薄的红纸,上面写着:诚邀 丙申年 甲午月 乙未日 吉时 献艺 。下面盖着 望侯贾 的府印。分明是一张不具名的邀请帖。阿火像不认识字似的把贴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地盯了许久,直到每个字都看起来不是原来那个字了,才把这张贴又重新折起收好。靠在亭柱上,摊开自己面前的一个包袱,把里面的物件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这一瓶,是早就备下的蟹黄油,几个伙计剥蟹壳就花了半个月;那一件,是今年春上亲自晒好的万年青,那油油翠绿的颜色,丝毫不输碧螺春;还有这瓷瓶里封好的是渍过的扁尖,紧要关头千万不可忘了;最最要紧的点睛之笔,家乡窖藏的加饭(*一种绍酒名),洒了一滴找遍京城也再难寻见 ... ...
阿火检查了所有家当的包装是否完好,然后把包袱复又紧紧扎上抱在怀里,把头靠在柱子上渐渐睡着了。
前尘
这一晚,阿火脑子里乱糟糟转出了很多事。他想起自己刚离开聪明饭店的时候,在集市上找活干。刚准备跟一家店签字画押做伙计,忽然不知道阿水从哪里冒出来,不由分说故作亲切地拉着自己请吃饭,然后把自己拉到一个小破房子里,说自己现在也干上了厨子的买卖,不过因为没钱又缺人手,只能做一些现成的菜给人家送出去,也算是走了当年聪明饭店曾经做过的外卖这条路,相信不久就能干得比聪明饭店还大... ...虽然自己并不相信这番鬼话,但当他发现在灶台上有一把锅铲,铲柄上刻“娑罗”,便一口答应了他,在这个小小的外卖作坊做了一个红案的小师傅。
这里没有聪明饭店家大业大的豪气,人手少,阿水又是个一分钱能掰两半花的主儿,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仍嫌不够。阿火白天炒菜,晚上腌菜,四脚不停直到深夜还要再写一会儿字。其他伙计开始还好奇问问地问问他,一个厨子写什么文章,难道将来还要去京城考状元不成,阿火笑而不答,只是继续埋头又开始写而已。大家看他自己愿意受累,也便不再追问。
阿火在阿水外卖呆了一阵子,有时候没生意的时候就喜欢到白案灶头那边溜达来溜达去,看似没事又似有事。这天正在探头探脑的往里打量,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屋里黑暗的角落传出来:“你看也看了.. ...好... ...好几个月了,怎么不进.. ...进来坐坐?”
这声音带着几分熟悉,阿火连忙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聪明饭店曾经一起策划逃跑的的白案小伙计福子。想起几年前那场逃跑计划(故事详见第四季),最后竟以自己一人被抓回饭店,打个半死撵出去告终,不禁恨得牙痒痒。但是他更恨跟自己一起出逃的驴子和福子二人,在被饭店的人追来要回菜谱最关键的时刻,竟然弃自己于不顾,径自逃走了!怎么能称得上兄弟!
今番见了福子,阿火怒火中烧,全身发抖,指着福子憋红了脸质问道:“当初,当初为什么自己跑了?明知道我不认识路,怎么丢下我?还有,还有驴子,他跑到哪去了?”
只见福子慢条斯理从黑暗中起身,一瘸一拐走近阿火。仍然结结巴巴地说:"我听阿水说,你... ...你...也来我们这儿了,就知道,你肯定看到'娑罗'了 ... ...那天,那天我们确实太想回京城了,所以... ...这不,你看,最后他们烧了林子... ...我也被烧... ...烧残了..."
"驴子呢?他当初趁乱拿了我的‘娑罗’,我看他还有什么脸见我?!”
“知道你会这么问,驴哥向阿水推荐了你之后,就留下‘娑罗’独自回京城去了。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有机会跟你解释,‘娑罗’应该物归原主,另外,这个也应该归你。”这句话,福子也许准备很久,说得格外流畅。说完,福子把“娑罗”和那本掉了封面的破菜谱递给阿火。
机缘
“阿火,快来!”阿水前脚跑进灶间,后脚就到处找起阿火来。在炎炎夏日里,他看见阿火还在挥汗如雨地小火煎着什么,更加是热浪滚滚。他只好隔着老远停下脚步,指着锅大声说:“弄什么呢!别把自己弄熟了!”“别理我,我在摊涨蛋(请自行百度“文楼涨蛋”)”“别摊了,那破鸡蛋能弄出啥好吃的,连肉都没有!”“在江南地界,做不好涨蛋的厨子,那不算淮扬菜传家的!”阿火在锅旁边满不在乎的答道。
“着了魔了你!过来!”阿水脚一跺,就把阿火从炉子边拉了过来。
“我跟你说,你看这是啥?小心着点,仔细你那油手!哎,这可是驴子刚从京城弄来的,说是贾大人家今年秋上要给九公子娶媳妇,正在全国招厨艺精湛的厨子去献艺。谁能试厨成功,这个婚宴酒水就被他包了。你看这对咱们来说是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哎,你别不当回事儿,我知道我知道咱们是比不上那些有名的酒楼,可是咱们也弄到了这张邀函,说到这儿不得不佩服老驴那家伙,不知道咋整的,嘿嘿!”
“诶诶,我还没说完。咱得赶快收拾收动身,别晚了。咱们没钱雇马车,也没钱住店,但是我让寿儿跟着你去,你俩去京城试厨,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啊!到了京城,我让驴子在那跟你们汇合。”
“什么时候动身?”阿火只说了一句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