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之外》

                  壹

"城南又死人了…"

本是伏案轻睡的沈腾猛地站起身来,喊了仵作匆匆忙忙赶往现场。

踏入房门,血腥味极重,一天未进食的沈腾不禁有些反胃。门窗与前者无异,若不是凶手故意留有图案,这恐怕真被断成一桩自杀案件。

仵作验尸取证后也仅仅只是确定了死亡时间为昨夜子时左右。

在同样的时间下将人勒死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让人想不通的便是为何又多此一举留下图案呢?唯一可以追踪的线索就只剩下死者的身份了。

沈腾望着卷宗发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六起案件的被害人究竟有什么联系。大到高官贵族,小到市井泼皮,他隐隐觉得这背后似乎没有什么动机,好像只是与他对峙一般…

思索之际,门外侍卫缓缓敲门:"大人,京城吴大人前来拜访。"

"请他到大堂等候,我随后就来。"听着门外人脚步声远去,突然一阵雷声,心中不禁感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大人深夜造访,想必是有什么要事传达吧?"为官多年,自知官场这一套,沈腾向来随性,省了繁文缛节,直接开门见山。

只见那人微微一笑,食指不停敲动桌案:"早有听闻沈大人与众不同,今日所见,果真不同凡响。那我便直说吧,汴城近几年多为风调雨顺,如今这案件虽说也不是什么大案件,但也搞的人心惶惶,我今日特来传皇上口谕望沈大人在七日之内破案。"

沈腾顿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想必大人今日前来不止为此事吧!"

"哈,沈大人倒是个明理人。京城控告太子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近日前来也是为了带人犯回京,七日后等此案了结,便可一起回禀。"

待人走后,雷雨交加,京城多为太子势利,而辅臣多又为二皇子势利。现金两股势利已为僵局,此案无论真想如何?想必也只是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一个借口而已,是巧合还是故意引导便不得而知了。

                          贰

不知是昨夜雷声之故,还是近日忧心之事太多,沈腾竟然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还意外梦到初为官之时,接手的那桩惨案。

沐风像是看穿了他的神态,递了杯茶缓缓说到:"大人,瞧您神色,是不是昨晚也做噩梦了?"

正欲端起茶杯喝茶的沈腾将杯子放回原处,微微皱眉抬眸问道:"如何?你也梦到了我新上任之时接手的案件?"

"是,卑职今一大早还去了厨房,将所有的吃食都检查了一番,可惜并没有找出什么问题!"沐风躬身答到。

"报!有人击鼓鸣冤…"

沈腾望了望沐风,起身便一起去了衙门。

公堂之下一名妇人衣衫褴褛,外露的胳膊上印着深深浅浅的鞭痕,只看她颤颤巍巍,仿佛一刮风便要倒了的样子。怀中抱着的婴儿哭哭啼啼。身旁跪着一个大汉,只是大汉眼神此刻有些迟钝,似乎意识不大清醒。

"来人,寻个奶妈过来!将孩子暂且让她带着!"

拍案声响:"台下人可有什么冤屈?"

只见那名女者从怀中颤颤巍巍掏出状纸交给师爷,呈了上来。

沈腾匆匆看了几眼,将状纸合放一旁。对着地上跪着的大汉讲到:"对于你夫人控诉你家暴一事,你可有何要说的?"

只见地上那人折身过来给人身边的女子一脚:"臭婊子,你给老子偷男人,不该打吗?"

"大胆!公堂之上也敢动手动脚!"衙役们将那彪形大汉治服!

只见那女子哭哭啼啼讲到:"大人,你可得为民女做主啊…"

沈腾微微皱眉,心头涌出一阵怪异的感觉:"对于你之控诉,本大人需要查证一番,今日就审到此。将人先行扣押,待查证后再行惩罚!退堂!"

沐风跟随沈腾身后一脸不解:"大人,您为何拖着不审呢?"

沈腾像是若有所思,突然对着身边人讲到:"走,先跟我来厨房!"

"大人,不知是何事,是否我们准备的膳食有何不妥?"

"没事,不用,本官只是突然想吃绿豆糕,便来看看这里是否能做点…"沈腾说话的时候硬是把声音抬高了一个台阶,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回大人,不巧,卑职正欲让人外出采办素材,明日便可做出来!"

"好的,辛苦大家了,各自忙去吧!"

沐风在身后挠了挠后脑勺:"大人,卑职跟随您也有十年了,您何时爱吃绿豆糕了?"

沈腾凑近了人耳朵,轻声言道:"我是说给别人听的…"

"啊?"

"啊什么,有事需要你盯着,你去盯着今天去采办的人,特别是买绿豆,看采办的人是否换了兄弟?又或者某个人离开的时间过长,多带几个人去盯着,注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沈腾悄悄讲到。

"是!卑职这就去!"

入夜时分,沈腾已经在屋子里呆了一下午了,他理了理思绪,虽然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这些事情真的是太过巧合了。在他看来,这幕后的势利错综复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敲门声突然想起打断了思路:"谁?"

"大人,是我!"

沈腾缓缓开了门将人放了进来:"大人,如您所料,买绿豆的伙计确实换人了,我吩咐别人盯着,我就直接来禀报了。"

"那名女子可有安置妥当?"

"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还吩咐了几个人在门外守着,怕出现什么意外。"

"好,办的不错,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叁

六日过去了,汴城却是静了下来。愈是这样,沈腾心里越是不安。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今日沈腾醒来隐约闻到一股香味,以前好像也闻过。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晨起沈腾还未来的及洗漱,便被沐风一句话震到:"大人,昨日收押的大汉在牢里杀了人后来自杀了…"

沈腾像是被人突然点了穴一般:"杀的人是谁?"

"是…是…指控太子殿下的证人…"沐风深知此事的重要性,颤颤巍巍讲到。

事关重大,沈腾一边通知了京城吴大人,一边带着仵作匆匆赶往地牢。

更为稀奇的是从一间牢房去到另一间牢房,这图案却是如此熟悉。加之之前的案件,已经第七起了,沈腾突感压力加大几分,显显有点眩晕。

果不其然此事惹得吴大人大发雷霆,依现场痕迹来看,杀人者确实是那彪型大汉!那他又何故自杀?七日时限将至,如今的结果竟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沈腾缓缓走出地牢之时,朝着里面忘了一眼,牢外微风轻吹,沈腾却闻到一股香味,只是不知从何而来。

"沈大人,如今七日将至,既然此案杀人凶手已然畏罪自杀,本官自会像皇上禀明,但诬陷皇亲国戚,沈大人可知其罪不轻。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也不用我亲自点明了吧!"吴大人端着手中茶杯悠悠讲道。

沈腾似乎还在沉浸在地牢事件中,对于吴大人的话充耳不闻。

"话已说到此处,若沈大人继续冥顽不灵,那本官也别无他法了。"吴大人瞧人神色,心知此事若在他这里出差错,必然不会善了,太子曾说若拉拢不了,那便弃了。

如何选择,那便看对方如何做了。只是此人现在此番态度真是令人懊恼。

沈腾似乎从来没有听到吴大人说了点什么,他只是不断在想,整件事情的关联性,还差一个重要的线索,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

"大人,歇息歇息先喝杯茶吧!"沐风端着茶踱步走进来,看人神色也是不忍:"大人,容卑职说一句,此事一看就和当今太子脱不了关系,这背后势利错综复杂,这事咱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啊…"

沈腾缓缓抬眼:"那些死去的无辜死者就该为这场内斗的牺牲品吗?连一个真相都弄不清楚,便要草草决断了吗?"

"大人,卑职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沐风你可还记得本官早年上任之时,那江家惨案吗?若当时本官找出真相,江家便不会遭此横祸,如今同样的错误本官怎可犯第二次!"沈腾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话更像是同自己讲的。

风声簌簌,沈腾却失眠了。明日便到了最后期限,一如当初所料,此案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然而那些死去的人就该如此吗?月华照得一袭暗影,沈腾想着总得努力一把。

                            肆

沐风一早便将绿豆糕呈了上来,本是想着让大人吃点东西,毕竟昨日事出突然,大人又是一天未进食了。谁知沈腾却吩咐将其打包,一起去了安置告案的妇人住处。

"民妇参见大人!"

"不必,快快请起!"沈腾扶人起来,手指正好触及人指尖,却感觉她手指上端,有着很厚的茧。

沈腾顺口问了句:"本官今日就是来问问你,你相公不知之前是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只见她眼中又聚了泪水:"民妇不敢问,但是我相公经常半夜饮醉归家,身边经常有兄弟,他喝醉了便是对我……对我……拳打脚踢……"

"那他平日里可会给你钱财照顾孩子?"

"给,也只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多数时间我都是给别人洗衣服赚点零碎银子。"只见她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昨日他在大牢自杀了…"

沈腾本想看看她的反应,却只见她轻轻啜泣了几声冷冷道:"死了的好,死了的好!"瞧人眸子里的几分狠意,沈腾觉得倒不像是假的。只是忽远忽近的距离,让沈腾闻到了除了檀香之外的胭脂味。

沈腾转身将手中的绿豆糕放下,安抚了几句便叫上沐风走了。

沐风一路上有百十个问题,却生生憋着,怕打断了思路,只见这时沈腾回身:"怎么?不打算问了?"

沐风摇摇头,言道:"大人,好多地方都太过巧合了……"

"比如呢?"

"比如首日里梦到同样的事,这绝对不是巧合,再比如那个被替换的伙计,再比如那个大汉…这一点头绪都没有呀。"沐风摇摇头讲到。

沈腾回身看了他一眼:"还有那个女人说谎了…"

沐风不由一震,沈腾接着道:"我刚才发现她手指上有老厚的茧,就算长年洗衣服,也不至于此。更像是握针缝补所致,即使如此,何必隐瞒呢?"

"沐风?刚才你刚入之时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沐风回声道:"檀香味,这个我特意留意了下,是那名女子身上的。"

沈腾倒吸了一口气:"现在你再闻闻…"

沐风猛然一震:"好熟悉的味道,想不起来了…这个女的有问题!"

沈腾回身继续行走:"而且,刚才虽然她掩饰的极好,可是仍遮不住那胭脂的味道。"

"胭脂?胭脂可不是随意能买到的,何况她衣衫褴褛,这里面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沐风想了想确实有太多事情想不通了。

沈腾将手放在唇边,示意他低声:"走,我想我们得去一趟仵作那里,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我们遗漏了…"

                            伍

沐风和沈腾匆匆赶往仵作那里,却不见他人影。

七具尸体摆的整齐,沈腾细细查看,突然在一具尸体的耳后发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他木然身体一震,慌忙找了找其他尸体,想必这才是致命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何仵作竟没有发现呢?

衙门手下轻轻在沐风耳边说了几句话。"大人,我们前日派去的人查到那个更换的伙计去了春花楼!"

"春花楼?那可是汴城有名的妓院。"沈腾在屋里缓缓踱步,事情仿佛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

"沐风,去那大汉住处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另外多向街边人打听打听,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沈腾吩咐到。

时值黄昏灯落,沈腾换了便衣,径直一个人去了春花楼。

纸花灯谜,胭脂味浓。红楼高挂,沈腾为了避人耳目,续了个假胡须,阔步走入内堂。

朝着身边老板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这是是他三个月的俸禄,为了真相沈腾也算豁出去了:"来,给我看看你们这春花楼最有名花魁是何花容月貌?"

"呦,这位大人阔绰,这红霞确实被人包了,可是我们春花楼可不止这一位姑娘啊!"身边簇拥过来一堆女子,沈腾突然还有种不适。

"那不知我如何能见到红霞姑娘呢?"

老板娘瞧得沈腾也是为阔绰的爷,也就松了口:"其实呀,自打那位爷将红霞包了过后,我们便很久没有见到姑娘了。卖身契也被赎了出去,只是还特意留了房间。我们做生意的哪管那么多…"

沈腾自知今日是见不到红霞姑娘,随口一问:"不知红霞姑娘最喜欢什么胭脂呢?若我下次来赶的上,也好献一番殷勤。"

"呦,这你可问错了人,我们红霞最爱的胭脂可是这汴城没有的,可是那位爷从京城带来的!"

"京城?"沈腾眉头一皱,却见那老板娘眼神闪避:"哈哈,红霞的事我们所知不多,这件事怕帮不了你了…"说着便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晚间沐风又打听到那大汉是一个月前才住在那里的,平常可听不到吵架打闹之声,所谓给人洗衣服想必也是骗人的。

沈腾突然想起那名妇女手指上的老茧,如此想来,更为练习投针所留,那么这幕后凶手便是她。

若没有内应,单凭她一人怎么会做到,至于春花楼的那名女子究竟是不是她?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沈腾知道这是一趟洪水,但真相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不能就这样放弃!

                              陆

烟笼寒月,沈腾在院内踱步,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徘徊半日却未进入。

此刻屋里突然暗了下来,沈腾站在柱后迟迟不动,不多时一袭黑影从门外蹿出,沈腾顺势跟了出去……

"姑娘,就打算这样不辞而别了吗?"沈腾一路跟着出了府门,在街巷处叫住了身前之人。

短暂沉默过后,那黑影缓缓转身:"哈哈,沈大人倒是盯我盯的够紧啊!"

瞧人摘下面纱,姣好的面容确实也为惊艳。"怎么样?大人是想知道什么?民女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只有一问,你究竟是谁?和江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突然仰天大笑:"亏大人还想的起江家,拖大人的福,江家当年唯余两名遗孤,过的还算不错!"

沈腾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过后缓缓言道:"你……走吧!"

那名女子反倒愣住了:"你居然让我走,亏我是高估了你!"

沈腾回身:"我放你走不代表我不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你所露破绽太多了。"

"京城送来的胭脂少用吧,对孩子不好。"

那名女子像是被五雷轰顶:"你乱讲什么?什么孩子?"

"奶妈将那名孩子照看的很好,她不是你的孩子,当初公堂之上,你将一切演的逼真,却忘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就像你现在这般焦躁,前日我去府上所闻到的奇怪味道应是麝香。如今之日,想不要这个孩子的除了京城送你胭脂的那位爷,还能有谁?”

沈腾似乎是在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情:"在你看来,不过想制造当年的情况,让我悔恨,让我身败名裂,因为你恨,当有人能为你达到目的之时,各求所需也为不可。如果我猜的没错,仵作应为那另一名遗孤。"

沈腾走了过去:"这些银票你先带着,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为什么!"那女子撕心喊到:"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哈哈哈…"

沈腾木然走向远方,他不知道在此时该讲些什么。

回府沐风像是等了很久一般:"大人,属下查询有关指证太子的那个人时,意外查到了死去的几个人,皆是和走私军火有关。我们此刻该下令逮捕那女子,说不定我们还能揪出其他人。"

"不必了!你下去吧!"沈腾似乎没有多大吃惊的样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阵轰隆之声突然炸开,门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沈腾却是像等了很久似的。

从始至终这件事需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至于是谁,无关紧要。沈腾确实身败名裂了,京城是虎狼之地,可是沈腾嘴角微微扬起,在他看来,事情还算是圆满。

第二日,车轮滚滚,一身囚衣的沈腾在人潮拥挤中看见了那名女子,她眼神虽然疲惫,但手下意识的摸着肚子,沈腾想着她应该寻到了重视的东西吧!

驶过人群,密林深处沐风压着仵作在一旁等候,吴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将车队停了下来:"大人,人我找到了。"

沈腾缓缓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有些东西,剖析的越明白,越无退路,属于你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黑压压的云朵压了过来,沈腾心里却是有了几分期待,京城的这场仗他竟更向往几分,犹如这天气雨过总会天晴吧…

——END——

笔名:北城禁地

我在北方的一座城里写尽故事,唯有一块禁地无所适从,不知南方的你可曾读出几分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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