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人先选择世界

生命限期

穷途末日的时候

愿有人能陪你一起勇敢

文|Cream

九月份她做了一次体检，然后她学会了吸烟，这前后稍显矛盾，但一切都那么自然。以前她觉得学吸烟是坏孩子才会干的事情，现在她发现吸烟就是一瞬间的事，人总是活那么一瞬间。想要，就开始了，没有为什么。

她厌倦了，倒不如说是不想再忍耐和逃避了。医院的化验单一甩，她便获得了一个无限期的假期。在工作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个悻悻逃学的坏孩子，但悲伤夹杂着害怕，这更像是一场逃亡。

她才发现烟分男烟和女烟，甚至还分口味。她像个没事人，吃饱了就睡，精神好的时候随处晃悠。而后开始失眠，黑眼圈遮盖了她的双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想组乐队的帖子，她认识了远在千里的Joy——一个生活枯燥无味的程序员，但她觉得这个人还蛮有意思的，跟她一样既内敛又无趣。他们聊了很多，关于生活、理想、神鬼、宇宙，但唯独不聊爱情。她笑他不懂烟分男烟和女烟，甚至还分口味。

当房间每天总是散落一地头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理由出发了。于是，不分昼夜，坐着绿皮火车跨越千里。她看到了很多美景，听多了世间的熙攘，发现这世界真大，人与人的差距就像山河湖海，尘埃与细沙。而自己，什么也不是，一文不值。不知为什么，人活着总是在意那么多人和事，早该出发了，她想。

第八天，她敲响了他的门。

“你好！请问你是？”他隔着门板探出他的头，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笑得灿烂，像初次面对太阳的向日葵。是的，虽然他们在互联网上谈天说地，但却从不知道彼此的样子。

“Joy！我搭绿皮火车来的，你要知道我们这辈人坐的都是高速列车，但绿皮火车真的太浪漫，它载着我看了很多风景，真想与你一起分享，可惜我把它们都装在眼睛里，不知你看向我的时候能不能看见。”她喋喋不休，自顾着从夹缝里溜进去，然后把背包甩在地板上，把自己扔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

他傻笑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胡乱地抓了抓他蓬松微卷的头发，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那只窄窄的两人位布艺沙发。

“你没跟我说你要来，我什么都没准备。”

“Joy，没准备就是最好的准备。”

他们相视一笑，阳光终于照在向日葵身上。于是，他们简单地生活在一起，一起浪费好看的时光，比如站在窗台或沉默或低语；比如坐在沙发上或低头看书或静静地看着彼此；比如牵着手或迎着晨光或追着夕阳一起散步......

Joy白天上班，有时深夜才回来。她总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开始收拾房间，心情好的时候泡杯咖啡看会书，画会画，写些不重要的东西。她不是个勤劳的人，总会因各种原因而索性不吃饭，Joy发现了之后总会按时给她叫外卖，他总是能精准的地猜中她今天的口味。Joy早下班的时候，她总会下厨，虽然做的饭菜不怎么样，但Joy每次都会用惊喜的表情回应，她笑得像个孩子。

Joy弹琴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他自有他浑然天成的气质。每每她哼出一段旋律，Joy很快就能弹出来，然后他们一起把零碎的音符再拼凑，两人瘫坐在地毯上边喝着威士忌边想词。他们约定，柜子里那瓶香槟要在合适的时候打开，但他们都没想好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她每天都很快乐，在出发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快乐是什么。第一次她感觉自己要死的时候是在夏末的晚上，Joy因为加班还没回来，她瘫倒在床上，感觉所有的东西都在自西向东转，她心想科学研究果然没错——地球每天都在自西向东自转。她强制着自己不晕睡过去，时而摸摸自己的脉搏和心脏，她承认她把所有都想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怕死。她感觉胸腔发凉，手脚有些麻痹，体内的器官在翻腾。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看到Joy冲过来，不知道在哭喊些什么，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急诊室里了。

“Joy，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

“你应该接受治疗。”他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眼角有泪划过。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嚎啕大哭，在这一刻她开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没有信心。

可Joy说好。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公寓，开始编造他们的梦。

Joy辞职了，他说早就不想干了，反正也饿不死。

秋天来了，她让Joy剪短她的头发。她想起小时候被妈妈逼着剪掉长发的那种伤心欲绝，但此刻却是满心期待，因为每剪短一次，她就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她这么跟Joy说的时候，Joy正站在镜子前拿着推刀推掉他可爱的卷发，然后他说：恭喜我们又重新活了一次。

Joy开始变得非常焦急，因为害怕失去。在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在看着她安静恬然的时候，他总是怀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脖颈之间。

“Joy，我之前很渴望技术可以复制一比一的自己，我想那是最完美的伴侣，我们甚至可以不用沟通。”

“我也这么想过。”

“但现在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我也觉得。”

第十首歌完成的时候，他们准备坐着绿皮火车由北向南做巡回演出。没有互联网广告，也没有满大街的海报，带了一些自己刻录的光盘、简单的设备和琴，就这么出发了。

他们在高山脚下，在海河湖泊，在森林深处，在牧民的羊圈，在星空下的篝火，在凌晨的街角，在火热的酒吧，在天桥，在荒野，在山洞......他们走向人群，又走出人群，他们像是走进了异空间，属于他们的最后的各种意义上的缠绵，与他人无关。

他们长成了彼此，彼此坐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器官的翻腾，在爱与欲之间。像各种俗套的故事一般，他们多希望时间能长眠，就停在此刻，此刻，属于他们的唯一。

她终于带着他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也永远留在了最初的地方。这一站，也是Joy的最后一站。香槟打开，酒的香气散开，人们欢腾，散尽之后，空无一人。留下的声音与影像，这些会代替情感，变成唯一。

END.

故事无畏

切莫借以探究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