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稣迪瓦的话他明白,且都曾思量过。但那只是认知,他无法行动。因为比认知更强烈的是他对孩子的爱,他的柔情,他对失去孩子的恐惧。他何曾如此迷失?何曾如此盲目、痛苦,何曾如此绝望又幸福地爱过一个人?
如果说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一把火,那么对孩子的爱就是三味真火,尤其是对幼年的孩子,那种感情真的很难表达出来,眼里心里的爱漫溢,理解了那为了救孩子牺牲自己性命的母亲,母爱是最接近神性的。
的确,他从未忘形地热恋一个人。从未全然忘我地去为了爱做蠢事。他从未爱过。他认为这是他与孩童般的世人的根本区别。可是自从儿子出现,他悉达多却成了完全的世人。苦恋着,在爱中迷失;因为爱,而成为愚人。他切实感到,对儿子盲目的爱,是一种极为人性的激情。它或许就是轮回,是浑沌之泉,黑暗之水。同时他也感到,爱并非毫无价值。它源自天性,是一种必需。爱的欲望该得到哺育,痛苦该去品尝,蠢行该去实践。
想起做基因工程得尹烨说过一句话,人类基因代码中是有爱的。爱是一种天性,是必需。人生下来就会接收爱,长大了传递爱到下一代。这是必需,如果小的时候没有爱的体验,是多无助的事。用爱浇灌孩子他自会成长为温暖的大人。
史铁生:人不能没有爱,尤其不能没有所爱。不能被爱固然可怕,但如果你爱的本能无以寄托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爱是一条黑暗的小路,燃着爱的心还可以照耀着你前行,但倘若全无所爱,便如那绵绵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
当他的灵魂不再执念于一种声音,自我不再被占据,而是倾听一切,倾听整体和统一时,这伟大的交响,凝成了一个字,这个字是“唵”,意为圆满。
有时候觉得黑塞是不是受道家思想影响很深,如果前期是强调自我,那么人生后半段黑塞应该是无我的簇拥者。
悉达多不再与命运搏斗,不再与意志作对。他的痛苦已然止息,他的脸上盛放喜悦。他认知了完满,赞同事件之河,赞同生活的奔流,满是同情,满是喜悦,顺流而行,融入统一。
这种统一正是道家的天人合一。悉达多与自己和解,与自然、社会融为一体,不再是对抗也就不会有痛苦,这样的喜悦圆满也是佛家的慈悲。包容一切的慈悲为怀。
所以时常觉得书越读越薄了,殊途同归的感觉,这么多人所说的统一、圆融、天人合一、慈悲其实都是一回事。
一个探求之人,”悉达多道,“往往只关注探求的事物。他一无所获,一无所纳。因为他一心想着探求,被目的左右。探求意味着拥有目标。而发现则意味自由、敞开、全无目的。可敬的人,你或许确实是位探索者。但你却因努力追求目标,而错过了些眼前事物。”
想到史铁生的一句话可能不是原话,人如果一直是以目的为导向,终逃不过生命的痛苦。生命最精彩的是过程,这个过程中的爱与恨、情与苦,而不是那个目的地,目的地都是坟墓,那并不美好。
这就是我的认知:智慧无法言传。智者试图传授智慧,总像痴人说梦。”
道可道,非常道,哈哈,老子又出来了。
真的反面同样真实!也就是说,只有片面的真才得以以言辞彰显。可以思想和言说的一切都是片面的,是局部,都缺乏整体、完满、统一。
这是庄子啊,读完庄子内篇就有一种感觉,任何可言说的事物都是事物本身的一个面,并不是全貌,就像一个事物有360个角度,人只能看到一部分角度,无法全貌。
你须将罪人、你自己和一切人,尊为将成之佛、可能之佛、隐匿之佛。
这又看到了六祖坛经里的理论,王阳明的学说。
乔文达,我的朋友,世界并非不圆满。世界并非徐缓地行进在通向圆满之路:不,世间的每一瞬间皆为圆满。一切罪孽都承载宽赦,所有孩童身上都栖息老人,所有新生儿身上都栖息亡者,所有将死之人都孕育永恒的生命。
世间的每一瞬间皆为圆满,有这样认识的人还有什么烦恼呢,他接纳一切,善的恶的,希望与失望、期待与落空、新生与老迈。这样的人是圣人了吧。
在我看来,死如同生,罪孽犹如神圣,聪明等同愚蠢。一切皆有定数,一切只需我的赞赏、顺从和爱的默许。这样于我有益,只会促进我,从不伤害我。我听便灵魂与肉体的安排,去经历罪孽,追逐肉欲和财富,去贪慕虚荣,以陷入最羞耻的绝望,以学会放弃挣扎,学会热爱世界。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它,属于它。
要达到这样的圆满与统一,并不能靠读书,而要去经历,经历的越多也就越看开了,这就是孔子的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吧。
所以年少气盛时候就去经验所有的一切吧,去追逐欲望、为功名利禄、去虚荣,有什么可指摘的,这是人必经的阶段,人本来就是一团欲望之火。少年是小火,壮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老年就会平息。
为什么要去压抑本该盛放的大火,要知道压抑必有反噬。年轻时候盛放过,年老才会平静、才会无憾。
对于我来说,爱乃头等要务。审视世界、解释世界或藐视世界,或许是思想家的事。我唯一的事,是爱这个世界。不藐视世界,不憎恶世界和自己,怀抱爱,惊叹和敬畏地注视一切存在之物和我自己。”
这是本书最后一句,也表达了作者的思想,切切实实的去爱自己、爱生活、爱世界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