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山雨（简书作者）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如有雷同，你抄我的，侵权必究。
简介：永宁村里，吴（无）人宁静。小人物想要安稳过一生，却一次次抗争不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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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雪下起来了。1919年的春天已经来到了，时不时还会有倒春寒。冷得人一哆嗦。
我爷爷的爸爸在屋里烧着火。我爷爷的奶奶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催促我爷爷的爸爸，“快点烧，肉哩跟个鳖样！”我爷爷的爸爸闷着头，黑着个脸，只是加快了投柴火的速度。我爷爷的爷爷在另一间屋里啪嗒啪嗒抽着烟袋，一言不发。
“刘婆婆，您帮帮忙，我这媳妇都生了一天了，咋还没生出来？”
“她第一次生，下面紧。肚里小孩儿又不老顺当。”那个叫做刘婆婆的妇女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手上全是鲜血。
“哎，第一次生也不都这样啊。还生不下来这大人小孩可咋弄哩！您帮帮忙，帮帮忙。”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我这不是正忙活嘞。”刘婆婆不再搭理我爷爷的奶奶，继续在我爷爷的妈妈大开的腿下拨弄着。
“热水！”
“毛巾！”
“剪刀！”
刘婆婆的话就是命令，我爷爷的奶奶跑前跑后，忙不迭地送上。
我爷爷的妈妈的惨叫声，夹杂在这慌乱的步调和命令中，渐渐地有些沙哑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枕头处湿了一大片。她的头发已然蓬乱了，她的表情是痛苦扭曲的，不知道的人，看不出她原来有多娴雅。
“头快出来了，再用力，孩子卡住了！”刘婆婆指挥到。
我爷爷的妈妈瘫软的身体像是被牵引着，不由自主地用力，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把孩子生了出来，大叫一声，头一歪，不动弹了！
“哇”的一声 ，婴孩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
“这，这，这是咋啦？”我爷爷的奶奶语无伦次地说着。
床上，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床单。
“快去叫张医生，怕是不好！”刘婆婆皱着眉头，冲她喊到，“热水，孩子得洗洗。”
“六斤，叫你爸请医生去！”我爷爷的奶奶冲我爷爷的爸爸喊到。
“哎。”他答应着，跑出去，跟我爷爷的爷爷说了一通，又回来了。
我爷爷的爷爷朝脚上磕了磕烟袋，往门外跑去。
六斤又回到屋里：“娘，妮儿咋啦？”
“怕是不好，看这晃都晃不动！”
六斤听了，不顾一切地冲到窗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愣住了。媳妇妮儿的下身都是血！
“刘婆，妮儿……死啦？”
“还有气儿，就怕……”刘婆婆正说着话被打断了。
六斤拽着她的胳膊：“就怕什么，你把她救回来，你接生过那么多次，咋到妮儿这儿就不行了？”
“已经叫张医生了，谁知道她会是这样！”刘婆婆试图用沾满血的手推开六斤。
我爷爷的奶奶颠着小脚过来，拉住他：“六斤，先到这边来，这边来。”
……
外面天寒地冻，刚刚下过雪的路，被人踩了几遍，就变得有些滑脚了。
我爷爷的爷爷，领着镇上的西药铺的张林木医生，急急地往回赶。
村上的人们生了小病一般对付对付就过去了，再不济就抓上几副中药，熬水喝。村里的人，成年风吹日晒，身板就像长了几年的桐树一样硬朗。
遇到要请张医生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大事。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只一心要快点回到家。张林木的药箱在他的腰间来回晃荡。路上，有熟识的人打招呼，他们也顾不上应。
在家里，刘婆舀来一瓢凉水，一把泼到妮儿头上。妮儿打了一个寒颤，慢慢偏过头来。
“孩子出来啦？”
“嗯，生了，是个男孩，精神着呢。”刘婆婆急忙应着。
“给我……看……看看……”
“这儿呢，你瞅瞅！”我爷爷的奶奶把孩子抱了过来。
“孩子，孩子。六斤……六斤……”
“哎，我在这儿！”六斤抹了一把眼泪，眨巴了几下眼。
“我……我怕是不行了。给你们吴家留……留下个后，我也算是……尽到……责任了。”
“别说胡话，为主的慈敏。”我爷爷的奶奶急忙说。
“妈，您……待我不赖，妮儿不孝，不能守……守在您身边了。就叫忠儿……替我尽孝。孩子……孩子就叫忠儿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妮儿往后一躺身，胳膊重重地砸在了床梆上，两眼一翻，头又歪在了一边，这次真的不动了！
屋里的人顿时乱成了一团。刚出生的孩子也“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忠儿，忠儿。”我爷爷的奶奶赶忙跑过去抱住他。
“妮儿，妮儿。”六斤跪在床边使劲儿摇着她。这次，他没能摇醒。
我爷爷的爷爷和张林木是听到里面的人哭闹的声音，破门而入的。看到这样的情景，两人顿时觉得来晚了。
我爷爷的爷爷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场面退了出去。媳妇的房间做公公的还是要回避一下。
张林木跑到床边把手放在妮儿的鼻子处，然后摇了摇头。颓然地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六斤看看张林木无动于衷，顿时就要晕过去了。
忠儿，也就是我爷爷，又哭闹了，他要找娘要奶吃哩。
“狗日的，你娘被你害死了！”六斤看着小忠儿骂了一句。
“他不就是你日他娘日出来的！”屋外的人闷声骂了六斤一句。六斤强压着怒气，蹲在地上。
……
多年以后，我爷爷跟我说起他娘妮儿，也掩饰不住自责。“昊啊，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我娘。从小就没娘疼没娘爱，遭人欺负！”
“爷爷，咱俩差不多。你没了娘，我没了爹。都差不多。”我淡淡地说。爷孙俩于是岔开话题，谁都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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