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蓬头散发,一脸茫然又夹杂着几许痛苦的表情。也许几个月没洗过澡了,身体已经散发出一股呛鼻的异味。她没有抬过头,眼神呆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在这5公里的道路上往返来回。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路过的人觉得她很奇怪又可怜。认识她的人们都在讨论,说她以前是个穿着整洁,面露自信,待人温暖的姑娘,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失魂落魄。好心的人们问她在寻找什么,也许能帮忙留意呢,她头都没抬,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路走着。
今天傍晚下班路上又碰到她,比以往憔悴消瘦了许多。我也是个冷漠的人,本不关我什么事情,可想起明天就要出差好几天,不由的有点担心她,准确地说是好奇她在找什么。她也许一天也没吃过东西了吧,我试着递给她一个苹果,她总算停下脚步,呆滞的看了看,接过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手却意外的纤细白皙。她吃着吃着眼泪就默默地往下流,一句话也不说,苹果和着泪水被她吃的干干净净。我轻声问到:“ 还没找到吗?”她眼睛红红的,连眉毛也红红的,此刻像婴儿憋着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样子,却显得干净可爱。我的问候也许正出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刻,她忽地张开嘴巴微缩眉头哇地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我身体的一个碎片掉了,几个月前就掉了,我一直找啊,一直找啊,就是没有找到,我甚至夜里打着灯来找它。如今那块皮肤已经腐烂了,再找不到碎片,我的心也要烂掉了,我好痛啊,我该怎么办?" 她剥开衣服,一股腐烂的气味立刻散发出来,右边是白皙丰满的乳房,左边的已经在糜烂,在接近心脏的地方往深处蔓延。
我帮不了什么忙,只是觉得碎片掉了有它掉的理由。又觉得奇怪,一块碎片何以会要了人的命。
出差一周后回到南昌,8月的太阳狠狠的烤炙着这片土地,即使是周末,路上的行人也是很少的。时间匆匆,已是金秋10月,人们陆陆续续地繁忙起来,再也没有听谁提起过她了。
又过了一年,在阴雨绵绵的3月下午,我意外地收到了她葬礼的请帖,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被邀请了。
那天葬礼很冷清,没有吹打乐器的声音,也没有棺材。一位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人缓慢地走了出来,不知谁尖叫了一声,人群迅速地往后退,我慌张中仔细一看,原来是她,她很平静,已不再那么失魂落魄了,也许是因为消瘦了很多的缘故,此刻倒显得眼睛大而明亮。
她朝一位白白净净,单眼皮,有 178cm左右个头的男子走过去。这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瞳孔中分明还是流露出了恐惧。
空气分外凝重,每个人屏住呼吸,都是随时准备逃命的神情。她谁也没有看一眼,径直地走到男子跟前,略带着忧伤地说:“我是真的爱你,不管今后你变成什么样子。如今你已选择了门当户对,选择只有一次啊,我就要离开了,但我不能把这腐烂的心一起带走,我把它掏出来还给你。”
说罢,她脱尽上衣,沿着碎片掉落的地方掏出了心,没有鲜血,像被冰块包裹着,是一副冷冻着的模样。
过了很多年,有人说在阿尔山见过她,也有人说在西藏见过她。可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活下去吗?
终于,不相信鬼神说的我偷偷溜进了那个被荒废多年的房间,它还在,只是不再饱满,已干枯成硬邦邦的一坨黑,像风干了的牛粪那样趴在地上。
如果还活在的话,难道她又长了一颗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