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开了间酒吧,在一个大学旁边,酒吧很小,六七个小卡座,还有能容下四人的吧台。酒吧内没有歌手,只有我喜欢的一些歌曲。每当夜幕降临时,我开始等待着新朋友和老朋友来捧场,熟悉的老朋友都会叫我一声张叔。
酒吧里有些人来为了把喜欢的异性骗上床,有些人为了久久不能发泄的情绪,有些人则独自来我这里买醉,每天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而我也喜欢和这些落单的人多聊几句。
今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想或许今天不会有客人光临。我坐在椅子上发呆,回忆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门被推开,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起,我回过神看到一位少女,头发已经湿透,衣服被雨水淋湿,半透明的体恤使得肌肤若隐若现,夏天的女孩穿着真是让人陶醉。
我赶紧找了快毛巾,递给她,说,怎么不带把伞?
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回答我的问题,我已经不需要伞了。
我想,这个少女一定有心事。这是酒单,看看想喝点什么,我说。
她没有看酒单,脱口而出,来瓶最好的红酒。
我拿出醒酒器,酒杯,还有赠送她的小吃。
此时酒吧内只有我们两人,音乐都是安静的歌曲,她长的很像一个明星,田馥甄。
她说,老板,可以陪我一起喝点嘛?
当然,你叫什么名字?没想到今天还会有人陪我喝酒,甚好甚好。
你就叫我河木子吧,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爱情嘛?看着她的充满期待的神情,我好像难以拒绝,可曾经的爱情只是过眼云烟,我只记得一些美好,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我已不记得,或者说不愿提起。
可以啊,我犹豫了一会说。
时针滴答滴答的在不停跳动,歌曲一首一首在耳边环绕,我诉说着曾经的挚爱往事,她津津有味的倾听着我的回忆,好久没遇到如此认真的听众,我也不自觉的多说了一些。
可这姑娘听着听着哭了,从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到后面嚎啕大哭,我愕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问姑娘,你遇到什么事可分享给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而且大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就好。
姑娘并没有马上停止哭泣,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从大雨变成小雨。
她说,我得了白血病,活不了多久,我也想体验大叔你那样的爱情,可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完全没有活够。她的泪水滴滴滑落。
听到她说完,我像是被一道惊雷闪过,浑身一颤,眼前这花季少女怎么会得这种绝症?心中一阵叹息。
我说,姑娘,对不起,虽然我帮不到你,可你千万不要放弃,也许还有希望,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医学家研制出,治愈白血病的药呢?你要坚持,坚持住啊。
她用毛巾擦干眼泪,倒了杯酒后说,没救了,我知道的,不用自欺欺人,你陪我喝酒吧。
大叔。沉默半响她又说,我好想像你一样,轰轰烈烈的爱一场,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辈子遭报应了?
我说,如果真有轮回转世,姑娘你上辈子一定不是个坏人。
她很疑惑的问,为什么?
因为坏人不可能长你怎么漂亮。
噗呲,她突然笑了,在幽暗的灯光下,我已经能看到她的脸晕出酒红的颜色。
她说,大叔,我已经无家可归,我不想让父母受我的连累,他们到处借钱给我看病,房子也卖了,可医生说尽早让我出院,享受剩余的时光吧,但他们就是不肯,我不想再让他们为了我把养老的钱都扔掉,我偷偷逃出来,你说我算不算自私。
我说,不,不,不,这不是自私。因为你爱他们。我身体向后靠了靠,来掩饰我湿润的眼角。
她说,大叔,我剩下的时间可以在你这打工嘛?
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乱了思绪。经过认真的思考,我同意了。
看着窗外,整个世界被雪盖的严严实实,今年的冬天雪下的好早,此刻,我整个人出奇的安静,甚至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河木子就像外面的雪花,从天空凝结,然后落地,直至融化。只是她飘落的时间太短,而且刚好落在我的肩上。
我看着吧台里面何木子的遗照发呆,这一段回忆,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消化。
那天,我带着何木子回家。我家只有一个卧室,卧室里也只有一张单人床,我和她争抢很久,最后她还是没有争过我,她睡床,我睡在地板上,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住在一个屋檐下。
当晚,她在床上,我在地上,我们畅聊了很久,仿佛她根本没得什么绝症,完全就是一个开朗无比的少女,后来我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讲着讲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一睁眼,发现何木子做好一桌子饭菜,我尝了尝,实在难以入口。
我们一起逛街,给何木子买一些生活日用品,她说上班的时候我是她老板,下班时间,她就是我女友。而我这个大叔也没有拒绝。毕竟......
到晚上,我带着她一起去酒吧,以前的老朋友都在问,哪找的漂亮小妹妹?还劝何木子,尽量小心我一些,别被张叔骗了。我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顺便说,他们喝的酒最近涨价,翻了三倍,这才让他们安静一些。
何木子甜美的笑容,让不少客人为之着迷,其温柔暖心的气质更是让我这里生意好了许多。每天都座无虚席。
她来我这里的第九天,那晚我们一起回家,像往常一样睡觉,她突然说想让我上床和她一起睡,她想体验男人的怀抱。从那晚后,她每晚都在我的怀中入睡,我们也只是单纯的睡觉,我知道,像天使一样的女孩,不可以触碰。
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后,何木子经常呕吐,而且不爱吃东西,脸色惨白,经常流鼻血,一流就停不住,我好几次要叫救护车,她都生生的拦下,没办法,在她面前,我只赢过一次,就是第一天抢睡地板。后来她总想吃冰,就在冰箱里冷冻了很多水果口味的冰块。
那天到上班的时间,河木子对我说,对不起老板,我想请个假,今天不去上班好不好。
看着虚弱的何木子,我走到床前,亲吻在她的额头上。
我说,老婆,你要好好的。等我下班。
她说,老公,谢谢你,这段时间我很幸福。
我带着不安的心情来到酒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胸口很闷,而且心发慌,我总感觉何木子这些天,在强颜欢笑。这感觉持续了很久,正好那天酒吧里有一桌客人迟迟不走。我没办法打烊,看着窗外,我突然看到斑斑点点的雪花轻轻的飘落。下雪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停止慌乱,感觉就像释怀了什么一样。
何木子走了,她走的很安详,就在下雪的那晚。后来我联系到她的父母,交待了所有经过。他们似乎早已做好准备,情绪并没有太过激动。从她走后,我的心也随着何木子走了。
有些人早早死去,灵魂还活着,有些人还活着,灵魂却早早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