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想说包惜弱,是因为读到《金瓶梅》中的宋惠莲,觉得她们似乎有些些的相似之处。
宋惠莲,一朵悲剧的白莲。当然她绝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恰恰相反她一身风尘,舍身求上进,丝毫不输男儿。从一个通判家的女佣,想做小三被女主人许配五大三粗的厨子蒋聪,到蒋聪死嫁给来旺,来到西门府后,继续勾搭西门庆,终于害死了现任丈夫来旺,一个女人充分挖掘自己的资源,一次次实现人生的飞跃,这种版本古今中外确然不少见啊!
来旺死后,我以为她表演式地控诉一下,甚至是用撒娇的方式表达一下不满就差不多了,毕竟这个时候西门庆已经同意娶她,并买屋另住,她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成了西门府的小妾,达到她人生的另一个巅峰。可是她不是。她大闹之后欲悬梁,当然第一次没死,第二次死成功是因为被孙雪娥一通羞辱,玉箫一句劝慰“别做贞洁烈女”,似乎彻底揪掉了她最后那层遮羞布,于是她悬梁成功,成了西门庆的过去式。
在我以为,宋惠莲的死,除了她周围一圈人的推波助澜,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理由,那就是她的有情有义。家里红旗不能倒,这是她的大本营根据地,守住了这个,外面彩旗飘飘是没问题的。所以跟西门庆她是心甘情愿的,希望来旺有个好工作,人生安稳也是真心实意的,来旺死了她的痛苦也是货真价实的,那问题就来了,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这个矛盾怎么破?明明做的是绝情事,心里又不是绝情人;明明自己苦苦追求的名利当前,却又要为被自己伤害的人抱不平,在这种煎熬中可不就真的没活路了。做坏人也是要有条件的,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是真理呀!
说起来,包惜弱和宋惠莲一样,也是颜值担当有情有义的人,包惜弱还特别善良,家里的鸡鸭都能得善终,救助小猫小狗也不在话下,面若芙蓉,心若慈航,说的就是包惜弱。心善的包惜弱终于遇到了落难的完颜洪烈,救他是必然的,色迷心窍不择手段的六王爷设计将她掳走,于是似乎是在各种无奈中,她做了他的王妃。
我以为包惜弱很像一只鸵鸟,无力奔跑之后,将头埋进沙子里,然后她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笑的是,她得以栖身的那堆沙子都是完颜洪烈给她铸就的。她在府里筑柴庐,从临安搬旧家具,安慰自己还活在当初的生活里,岂不知,说到底,她也是自欺欺人罢了。委身他人十几年,她没有丝毫的独立能力,甚至唯一儿子的教育她也交给了他人。细想起来,杨康的认贼作父,贪慕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可不就是包惜弱和完颜洪烈两个人的合体吗?她也许不虚荣不贪慕身外富贵,可是这些年她和儿子就被包裹在这富贵之中无法自拔吧。她可曾给儿子经常灌输家国情怀?教给他民族大义?应该都没有,否则这个孩子不会如此没有底线。
这个时候可以拿另一个人来做个比对,那就是郭靖的母亲李萍。同样孤儿寡母,一个流落江湖,带着儿子在大漠挣扎求生;一个委身敌人,带着儿子栖身王府。论身份,两个女人并无本质区别,都来自社会底层。但李萍明显更能吃苦耐劳,是底层劳动妇女的本色,从小给儿子灌输的就是家国大义,憨憨的郭靖天资远不及杨康,却三观正,真诚善良,有底线有抱负,为民族大义舍身忘死,《神雕侠侣》里,以一介布衣戍守襄阳,终成一代大侠,这个不能不说是李萍和江南七怪的教化之功。李萍可以做到的事情,包惜弱是不是也可以去做?为人洗衣洒扫,她难道就做不到?或者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一颗白富美的心,却要接受矮矬丑的命,一般人确实有点接受不良,也许她也是在这种尴尬中苦度时日吧。
看到包惜弱,总是让人不自禁想起一种植物——菟丝花,只能寄生缠绕其它植物身上以求得生存。在人格上和经济上都没办法独立,只能依附于他人,当年是杨铁心,现在是完颜洪烈和自己的儿子。离开他们,估计她是没办法独自生存了。当然问题又来了,如果真的是一株菟丝花也就罢了,攀附生长,并吸取植物养料,使其枯萎也无所谓,毕竟有多少人也是这样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攀爬的。可你偏偏内心良善又念旧,有情有义地没法做到喜新厌旧,这就难了,里外都是煎熬!宋惠莲如此,包惜弱其实也如此。
我以为人生一世,活的无非一个心安。事情本身不折磨人,选择也不折磨人,折磨人的永远是自己。你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别人再如何不顺眼,你还是能泰然自若吧。比如有时看到报道说,有人在动车或地铁上横卧占好几个座,在很多人以为不可思议时,当事人只要觉得理所应当,也可把不要脸处理成送你的白眼,我就泼我就霸道蛮横不讲理怎么了,我乐意!瞧,人家心安得很,难受的却是旁人。
同理,宋惠莲觉得达到了目的,出轨也是事实,你安心做小妾或外室,啥事也没有;包惜弱也如此,既然无路可走,既然已委身他人,安心做他人之妻,也无妨,免去许多的尴尬和烦恼。
当然如果实在安抚不了自己的心,我倒以为那就干脆安心做一个良善之人,安分守己些,安贫乐道些,毕竟做违心之事或干脆做恶人要有更强大的内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只能带来痛苦和折磨,放过自己,才是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