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姚的第一印象是在20年前,要说年少时,记忆力是真的好。
某个夏天的夜晚,躺在姑妈婚嫁时当时比较式新、现在来看比较古朴笨拙的半米高的木质大床上,和我同岁的表妹在床的另一侧碾转,开始扒拉她们班上学习比较好的一些女同学,数羊一般的催眠曲响起……
我这个表妹很奇怪,约摸是被家教甚严的姑父、姑母从胎教起就反复叮嘱的走路不能发出脚步声、吃饭坐直扶好碗、夹菜只能吃面前这一盘的条条框框的禁锢下,长期熏陶思想总不能和同龄人同步。偏偏我这个人性格又是自小就阴鸷乖僻,听她在那巴拉巴拉,我可能对她说了句:打住,我只想听那些学习好长得比较帅气的男同学!表妹惊呆了,诧异的目光透过夏日的夜晚农村的黑灯瞎火,朝我灼灼逼来。
她的嘴巴刚好停在了提老姚这个名字的下一秒,说来奇怪,第一次记住了这个名字就是在这个时候。
对老姚的第一印象是一年以后,我们是同校同班前后坐关系。也不记得谁对谁先说的话,好像之前人生中的十二三年我们一直都认识,完全没有陌生感,亲切、随意。
我所有的阴鸷在老姚面前都想变成阴骘。
老姚这个人很神奇,在我少年时期,是发着光的存在。我经常一边灰暗的身陷泥沼中挣扎,一边会朝她伸出手。但她每每都会呆若木鸡的任凭我做作,麻木的只是看着。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是另外一个星球,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
和我一样年少的老姚,那个时候在我记忆里是钝的,像没有开封的利刃。我一边希望她给我尖锐的刺痛,让我体会到还活着;一边又渴望她永远钝下去,可以长久的陪伴我。
那段有老姚在身旁的日子,就像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谁家窗外透出的微弱的烛光。
也许是我们都成长了,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老姚也不再常伴我左右,我们就像无线网,穿过这道墙、出了那扇门,信号越来越弱。
也曾试着靠近过,才惊觉我还是我,老姚却不再是老姚了。
她终于被生活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剑,距离隔着老远,三米开外就让人感觉到了寒。而这个时候的我,没办法变成曾经她守护我时的钝,我还是我,一个阴鸷肮脏的我。
翻开抽屉,拿出老姚送我的书,时隔十二年再重读,内容反而变得浅显易懂。读着读着,仿佛老姚还是曾经的那个老姚,书的扉页上有她的赠句:静水流深,历经所有,生命变得厚重。
我想起一个月前,群聊里有朋友拍的我给她少年时写的两封信,一个信纸开头、一个信纸结尾都有代问老姚安好。只扫了一眼,五脏六腑都被曾经对老姚的依赖而折磨得绞痛。
是的,我是一个冷血怪物,真的是旁人口中的野物。无论你对我有多好,付出了几两真心,到头来,也可能还不够塞牙缝。
老姚,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情终究要独自面对。比如死亡、比如失去、比如我的临阵脱逃。感谢你曾经对我深情的陪伴,而我在你这段需要陪伴的日子里,只能说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