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奸杀案

1

我躺在病床上艰难的睁开双眼,难闻的气味顺着我的鼻腔钻入脑神经。

昏睡让我每一次醒来都要重新熟悉眼前的一切,浑身上下只有眼球能控制的我奋力的打量着周围,不知道这难闻的气味从何而来,但从护士眉头紧锁的表情里得知......我又失禁了。

我叫林舒,今年29岁了,一个即将三十而立的废材青年,没学历没技术的我浑浑噩噩度过了这正值青春的小半生。

雄心壮志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是慢慢消散,人群中那个自认为闪闪发光的男孩也在逐渐接受自己的平庸,终于有一天我放弃了理想面向现实,但一场变故的到来让我连选择草根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出了车祸......高位截瘫,对,就是那个连自己排泄物都掌控不了的废人,虽然我的神智不清始终处于一个迷惘的状态,但意识告诉我......我的人生完蛋了。

短短数日的ICU费用也是掏空了我这原本不富裕的家庭,从那天起在也看不到了一个母亲的笑容。

每天以泪洗面的她时时刻刻的守在我身边,尽管我睡得在沉,潜意识里我依旧能感觉到耳边的抽泣声。

那爸爸呢?肺癌让他比我先走了一步,我看着他下咽的最后一口气,临行前爸爸还在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妈妈挑起家里的大梁,不知道等我到了那边以后他会不会接受我的道歉。

医生说我现在勉强度过危险期但脑内淤血残留下来的血块会随时威胁到我的生命,可能一年......可能五年......或者更久。

看着身边泣不成声的老母亲,真的不想让她知道无论接下来的日子我还能度过几载......我都不能选择继续活下去,因为这是我唯一还能为她做的事,我也终于体会到了当初爸爸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离开我们,不拖累——也是一种爱。

从那时开始,每次投喂到我嘴边的清粥我都会使出全身力气来封住咽喉让它不得下咽,这也是我唯一能了断自己生命的办法。

妈妈的心急如焚,护士的一筹莫展,当所有人都以为我丧失了食道功能时......院长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猫腻。

院长叫所有人都先出去,他坐在床边面带慈祥的笑容耐心的开导着我“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糟糕,但你真的认为走了就是孝嘛?留下她一个人怎么面对今后的生活?虽然身体上诸多不如意,但你的精神和灵魂还是完好的啊,你的眼神还可以把你的爱传递给她,这也是她继续生活的动力嘛。”

作为医生医者仁心我理解他话,我象征性的眨了眨眼以示尊重,但这些话并不会让我听进去,精神上的宽慰对比现实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为了母亲不跟着我遭罪,我必须底死。

接下来几天里我依旧不吃不喝,无论医生和院长怎么开导我都没有用。

无奈之下院长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妈妈。

妈妈在走廊里哭了好久,哭的我心像刀刮一般的疼,我恨啊......恨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许久之后妈妈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强忍着情绪挂上一丝牵强的笑来到我的床头“儿子啊,我的大儿子啊,医生说你今后会越来越好的,慢慢脖子也能动,手也能动,咱们后面的日子还长呢。”

“等你好了,妈给你炖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还有红烧鱼......还......还有韭菜......韭菜盒子。”妈妈抚摸着我的脸,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我多想在抱抱她,多想在跟她吵一次架......

2

营养液又让我多活了几天,随着日益消瘦让我本来就纤细的四肢彻底变成了木棍,输液针头也再也无法扎进我的血管。

“张医生!张医生!快来看一下。”

张医生在我身上反复检查一遍后,他缓缓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惋惜的看了母亲一眼“陈姐,你出来一下。”

来到走廊母亲焦急的看着张医生“怎么了张......张医生?”

张医生扶起虚弱的母亲叹息道:“营养液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

“我估计......熬不过今晚了。”

绝望的母亲靠在墙壁慢慢滑落在地,此时她已经不会哭了。

“多陪陪他吧。”

张医生冲病房摆了摆手,护士们纷纷退了出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慢慢感受不到了身体器官的存在,眼睛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黑色的瞳孔上敷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膜。

隐约中我感觉有人在叫我,除了母亲的哭喊声,还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喊着我的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林舒——林舒——”

不像是某个方位传出来的,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更像是耳机中的3D环绕音。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慢慢......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我的身体竟然奇迹般飘了起来。

大概悬浮半米多高时停住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林舒——”

我尝试性的握了握拳头,竟然有知觉了?我又张了张嘴扭了扭脖子竟然都可以动,这一刻兴奋的我猛地坐起身来“能动了......我又能动了。”

然而在下一秒我却被吓个踉跄,床上躺着一个一摸一样的我啊。

那个我紧闭着双眼,面如死灰躺在床上毫无一点生命的迹象。

“妈!妈!我在这呢。”我大声喊着床前痛哭的母亲,她却没有给出丝毫回应。

“张医生!院长!”

突然我的脑子瞬间一阵眩晕感:“啊!!!!”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以是一片虚无。

“林舒——该上路了。”

“你是谁?”

“林舒——该上路了。”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感觉到了他的方位,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朦胧之间一个满身黑衣的人形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他的穿着打扮很奇怪,不像现代人的穿着,也不像古代人的衣袍,更像是一堆黑布条贴满了全身。

好奇心驱使着我向他慢慢靠近,临近一看吓的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呀!——”帽子下面竟然是一张虚无的脸。

他直直的站在我面前 “林舒,你的时辰到了,跟我走吧。”

这个诡异的人形让我分不清他是面对我还是背对我,我颤抖着说“你......你谁啊?”

“我奉命接你回地府。”

“奉......地府?”我的脑袋瞬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疼痛无比,紧接闪现出各种画面,从出生开始直到闭上眼那一刻,短短几秒钟回顾了我的一生。

走出画面后我愣住了:“我死了?”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似人非人黑衣人形“那......你是鬼差?黑白无常?”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旧是那句“林舒你的时辰到了,跟我走吧。”

“真的有地府啊?”我打量着漆黑的四周,根本看不到任何物体状的东西,而且这种黑也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是一种虚无空洞的黑。

“这是黄泉路嘛?”我问。

“我奉命接你回地府。”

鬼差就像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反复重复那几句话。

很快悲伤战胜了我的好奇心,一想到和母亲已是阴阳两隔我就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叹了口气:“走吧。”

我站起身跟随着鬼差身后,他走一步我跟一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我隐约感觉到脚步声有些凌乱。

我东瞅瞅西瞅瞅正疑惑之时一个相同的模样的鬼差出现在我的后方不远处。

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像我一样的亡魂,只见他浑身湿漉漉脸色发青面带浮肿,应该是溺水而亡。

渐渐......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参与了进来,为之相伴的是更多鬼差的出现。

鬼差的打扮无一例外全都是一身黑布条,顶着一颗没有脸的脑袋,而身后的亡魂则是形形色色神态各异。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郁郁寡欢,有人黯然神伤。

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个哀嚎求饶穿着囚服的亡魂,别人只能带走阳间的一件衣服,他却能带走手铐和脚铐。

“啊——我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啊,啊—”

他双手死死抱着鬼差的大腿乞求能为自己解开枷锁,但鬼差并没有为他的哭诉所买单,拖着他肥胖的身躯继续前行,丝毫没有阻挡到他干脆利落的步伐。

果然应了坊间那句话,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不知不觉身边已经挤满鬼差和亡魂,分散的人群渐渐呈三角状行走,所有人都在朝向那个发着蓝色微光的地方,我在想可能那个地方就是鬼差口中所说的地府吧。

随着越来越近蓝光也愈发刺眼,我将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隐约看到了光芒背后的轮廓,那是一座架在悬崖两壁上的木桥?

“难道是奈何桥?”我自言自语道。

生前我也看过很多鬼故事,也听过许多关于阴曹地府的传闻,难道这都是真的?不可思议。

当我们走到了桥头的位置时,眼前的画面让我大跌眼镜。

我以为的画面是穿过独木桥进入古代的建筑,然后在宏伟的大殿接受阎王的审判。

可现实中我只看到一条只有一人多宽长达几百米没有扶手的木桥还伴随着微微摇摆,而桥的那头并没有宏伟的大殿而是一团白雾。

鬼差将我们带到桥头旁边的洼地上,竟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洼地是由无数灰色的石头堆制而成,石头上则是标榜着两排鲜红的大字:

“恭迎阴灵再次回归地府,你们现在所在地方是地府的还阳池,你们将在还阳池度过头七,七日之后方可穿过奈何桥再次轮回。”

“我叫你不要开车你非要开,你妈的我就知道会出事。”

“你要是不在我旁边BB我能开河里去?”

旁边的两兄弟你一拳我一脚开始大打出手。

池中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哀嚎不止,名副其实的鬼哭狼嚎。

我则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默默的悲伤。

刚坐下来没一会,身边突然传来一句“这么年轻就挂掉了,可惜哦。”

我循声望去是一个八十左右岁的白胡子老头,只见他依靠在石壁上拿着折扇悠闲的扇着风。

“是啊,我还没有结婚呢,但寿命到了又能咋办。”我自嘲的笑了笑。

白胡子突然收起了手中折扇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不对啊,为什么我从你脸上看出来的是命不该绝呢。”

“什么意思?”我问。

白胡子表情突然严肃他慢慢向我靠近,在脸和脸只有一拳的距离停止住了“你是自杀?”

看着这张邋里邋遢满脸胡渣的老头我愣了半晌“你怎么知道?”

白胡子退回原位再次打开折扇,漫不经心道“罢了罢了,早死晚死都底死。”

直觉告诉我这个老头不一般,我紧忙上前问道:“您是这里的鬼差?”

白胡子郸了郸身上整洁的寿衣,诌笑道:“你看,我身上可没有绑着那一堆破抹布。”

“那您生前是算命先生?”

“额?你猜对了一半。”白胡子指着折扇上的八卦图“生前我是替别人落葬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就是民间所说的大仙么?”

“大仙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死啊,哎,老头子我为别人服务了一生,这临死还是自己穿上的寿衣,悲催啊。”白胡子摸着胡茬感慨道。

“那您的儿女呢?”我继续问道。

“无儿无女。”

“啊?”

“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娶妻生子,因为我们在做泄露天机的事是要触碰到阴间的法律,会连累的子女的。”

“不对啊,我姥姥村子里面算命的也很多啊,都结婚生子了,还很健康啊。”

“那是只会装神弄鬼的神棍,真正的算命先生是不需要看生辰八字和手相,只要看你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

我对民间的大仙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我转过头看向桥下一望无际的深渊喃喃自语道“真想回去看看我妈妈。”

“头七的最后一天你还可以还阳24个时辰看看她。”

“真的嘛?”我兴奋的看着白胡子“我能跟她对话嘛?”

“你能跟你死去的爸爸对话么?”

“不能。”

“那不就是了,鬼魂是不能和人进行沟通的。”

我失望的垂下头:“我还没有说我爱她。”

“所有人皆是过客,小伙子忘掉前尘准备迎接新的开始吧,下一世你会过的很好。”

“下一世?”

白胡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后,缓缓说道“对,下一世你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健全的父母还有一个粘人的妹妹。”

我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感叹道:“但愿吧,我现在只希望妈妈可以好好活下去,愿她今后不再受人间疾苦。”

“众多亡魂中你还算比较幸运的了,你看看对面那个穿着囚服的家伙没。”

我顺着白胡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刚才在路上哭天抹泪的死囚“我看到了。”

“一世作恶三世为畜,他在阳间犯的罪需要三辈子来偿还,还有那个女孩看到没”白胡子又指了指蹲在角落的女孩“被暴徒奸杀而死,三年了至今未能破案沉冤,导致怨念太重迟迟无法投胎。”

我看着抽泣的女孩不由惊叹道:“难道她在这里哭了三年?”

“是啊,可怜的孩子。”白胡子撇了撇嘴,惋惜道。

“为什么怨念太重就不能投胎?”

“据我所知怨念太重会把前世的记忆带到下一世,这样以来会破坏两界法则,地府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哎造孽啊。”

我带着好奇心慢慢靠近女孩,她面朝石壁身体在微微抽搐。

从衣着和背影来看生前应该是个在校大学生,我注意到她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似乎在用力抓着什么,我顺着她的手臂往下看,令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女孩的校裤竟然褪到了膝盖处,手臂之所以会泛起青筋是因为她在死死抓着裤子。

好在上衣足够长只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我紧忙转移目光,回到白胡子身边小声问道:“她这是咋回事?为什么穿不上裤子?”

白胡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死的时候什么样,来到这里就是什么样。”

我思考了半晌后“也就是说她尸体上的裤子也是穿到一半的?”

“应该是这样。”

“如果一直不能破案那她就一直要呆在这吗?”

“是的,不过......”白胡子若有所思道。

“不过什么?”

“不过我给她算过了,在过七年她的案子就会水落石出,那个时候就可以投胎了。”

“七年?”我的声音瞬间提升了几个分贝“在这鬼地方呆七年,我的妈呀。”

“嘘......”白胡子摆了摆手示意我小声一点。

我尴尬的左右瞅了瞅蹲下身轻声说道:“大仙,你那么有办法为何不帮帮她呢?”

“帮?我倒是想哦。”白胡子诧异的眼神撇了我一眼,不争气的转过了头。

我看着老头倔强的背影干笑道:“救人一命......救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白胡子合起折扇拉着个脸道:“小娃娃命苦我老头子看的也是心难受,但我没有办法,我生前就是和鬼打交道的,这死后更不用说了。”

“破案......”我低头啃着手指甲沉思了好一会突然灵机一动“诶?死人不会说话但鬼魂会说啊,直接把证据提供给阳间的警察不就好了?”

白胡子被逗笑了“呵呵呵......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啊,都说了人和鬼不能对话,不能对话。”

“那托梦呢?”

“梦是抽象的即使你能进的去也很难表达清楚。再说人家警察也不会根据一个梦破案啊。”

“哎。”此时的我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

3

转眼间六天的时间过去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酷刑,在这里没有日出日落,不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就这样眼巴巴的熬,肉体上的麻烦是免了,但精神上的折磨不知比在人间翻了多少倍。

难以想象那个抓着裤子的女孩这三年是怎样过来的。

做鬼都没有办法盖住贞洁......真是可怜。

“我看不下去了。”我站起身,试图解开身上的病服为她盖住双腿。

但无论我怎么使劲都无法解开衣服半分,不知是我的力气变小了还是衣服变硬了,它就像灌了厚厚的水泥死死镶嵌在我的身体上。

“白费力气......我跟你讲过死的时候什么样在这里就是什么样。”一旁闭目养神的白胡子道。

“那你呢?死的时候也握着这把扇子?”我气呼呼的看着白胡子,话语中有些偏激。

这时白胡子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我看,眉宇间的戾气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我颤颤巍巍的别过头“我......我开玩笑的。”

本以为这句话触碰到了这老头的逆鳞,他突然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救她的办法。”

我当时就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什么办法?”

“去阳间寻找一个拥有天眼的人,让他来帮忙提供证据给警察。”

“拥有天眼的人?”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二郎神的模样。“三只眼的人么?”

“不,我所说的天眼是开过光的的眼睛,这一类人可以看到死去的亡魂。”

我兴奋的凑上前“好啊,那她有救了,怎么找到这类人?”

“天眼又名鬼眼,投胎者进入轮回之道未能完全净化所形成,也算是地府中的一个漏洞。”白胡子又随之叹气:“哎——若干年才会出现一个,此人少之又少,寻找起来......不易啊。”

“在说了女孩已经没有反阳的机会了。”

我顿了顿说:“我这不正好也要赶上头七了嘛,要不......我去试一试?”

“你当真想帮她?”白胡子狐疑的看着我。

“真,绝对真,看她这样子我都痛苦,死前没机会做好事,死后能行行善也算给我妈积德了。”

白胡子爽快的拍了一下大腿:“好——老头子我喜欢你这善良的傻小子。”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白胡子看了看天象缓缓说道“你距离还阳还有两个小时,在此之前你必要从女孩那里了解到所有情况,案发现场埋尸地址还有歹徒的长相越详细越好。”

“好......等等......拥有天眼的人都长什么样?我从哪下手?”

“难就难在他们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唯一能证实的方法就是......对视,只要他能和你对视就说明能看见你。”

我看了一眼女孩,深吸一了口气鼓足胆子朝她走了过去。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背影我很是纠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生前我就是个内向人,这死了也是个内向鬼。

“同......同学?”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见她没有回应我又加重了语气:“咳咳......同学?”

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此时我在想这不会是个聋哑鬼吧。

“同学,我是来帮助你的!”

无论怎么叫她都不给半点回应,我慢慢向她靠近当我准备伸手拍她的肩膀时,她突然转过头......

“啊!!”

当我看到那张苍白有些发紫的脸时,瞬间被吓的坐在了地上。

微凸的眼球,布满血丝的眼白,一双乌黑的手印深深印在脖颈处,我无法用恐怖来形容这张脸。

简直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恶魔。

但我却从恶魔的眼神中看出的确是满满惊恐。

她颤抖的声音逐渐放大直到嘶吼:“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此时的我感觉从头麻到脚后跟,我以同样惊恐的眼神回馈于她。

“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时间。”

白胡子的提醒让我回过了神“同学你......你冷静一下,我......我是来帮你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没人要杀你。”

“不要......不要,我给你我给你,你不要杀我。”

“我是来救你的。”

我清晰意识到女孩已经被吓到精神失常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这样下去显然白费力气。

我思考片刻后决定换一种方式和她聊天:“姑娘,我是警察,我是来帮助你的。”

警察二字一出女孩的反应果然缓和了许多,她急促的呼吸逐渐放慢。

“警......察。”

女孩惊恐的眼神刚得到些许缓和突然间又睁的老大:“警察警察你真的是警察嘛?”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投去真挚的目光:“对,我是警察,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畜生,畜生他们两个畜生.....”说着女孩开始嚎啕大哭。

“啊!!”

“说好的配合就不杀,为什么!为什么!!!啊!!”

天上的漩涡越来越快,时间也越发紧凑,我焦急的看着她:“快告诉我他们是谁,在哪?快!”

“啊!!!”

她越哭越大声,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样子。

“啊!!我弟弟还在等我接他放学......啊!”

“为什么!!”

“还想见你弟弟么?”

此话一出,她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慢慢看向我。

“警察哥哥。”

“嗯,你说。”

“可以帮我去接弟弟嘛?我不在,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以帮我嘛?”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弟弟他长的很可爱,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你叫什么?”

“他背着一个蓝色的包包,上面印着哆啦A梦。”

我们之间的对话没有始终没有在一条线上,这让我有点抓狂。

我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来......看着我。”

“你听好,你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在你投胎之前,还会有一次反阳的机会,如果你还想在看到你弟弟,那么就请你回答我接下来问你的话。”

我的话好像点醒了她,她呆呆的看着我,瞳孔慢慢收缩。

“你叫什么?”

“嗯?”

“说呀?”

“我叫李瑶......”

4

山海四中,李瑶如往日推车自行车走出校门。

“老师再见!”

“李瑶啊,怎么看你每天都这么早出来,这么迫不及待放学啊。”

李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没有......我要去接弟弟放学。”

“哦,这样啊,小心一点哦。”

“好的老师。”

刚上车,一个油面鼠眼的男人走了过来:“同学你好。”

“我能向你问个路嘛?”

“啊?哦,可以。”

“请问钟寒寺怎么走。”

“钟寒寺......”李瑶思考了一下,指了指前方:“从前面右转,在左转走上800米左右就到了。”

“好的谢谢啊。”鼠眼男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李瑶的胸脯:“自行车蛮可爱的。”

李瑶下意识转过身:“谢谢。”

“你也走这条路嘛?”

“对......额不是,我走后面那条路。”说着李瑶把自行车掉了个头,开始反方向走。

“哎。”李瑶轻叹一口气,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这反方向要绕上一大圈。

鼠眼男人抿着嘴唇色迷迷地盯着李瑶的背影:“正点啊,嘿嘿......就你了。”

20分钟后。

李瑶终于重新绕回了那条回家的路,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条街道上的情况,见没有那猥琐男的身影也是松了一口气。

“完了,让弟弟等这么久他又要跟我闹了。”

她再次骑上车......

这时,突然一辆面包车急速朝她驶来。

兹——!

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面包车门迅速打开,一只粗壮缠满青蛇纹身的手臂伸出车外薅住了李瑶的发尾。

“啊!!”

接着又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自行车。

“救命......救......”

动作一气呵成,仅仅几秒的时间街道又恢复了空荡荡。

李瑶被男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荡:“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嘿嘿嘿......”

“呜呜......呜呜呜。”

鼠眼对面的光头男子按着李瑶的脚踝,脸上的横肉跟着上下颤抖:“莫慌莫慌!”

“哥哥没有恶意,只是......嘿嘿......”

“只是想强迫你做点你不喜欢的事情。”

“哈哈哈......”鼠眼跟着笑:“你看你那死出。”

“只要你乖乖配合......就没得事儿。”

“这次的妞可以吧!”

光头点着肥肥的脑袋:“可以可以,比之前那黑不溜秋的强太多了,你看这多粉!”

二十分钟后,面包车慢慢停了下来。

李瑶早已哭到抽搐,她惊恐眼神看向车窗外。

茂密的野草,一望无际的山林,上方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

这一刻她绝望了,知道自己十七年来的贞操要在这荒郊的摧残下结束了。

鼠眼男人松开手,贱兮兮笑着:“怎么样?这地儿不错吧!”

“这下你可以放开了叫。”光头双手捧在嘴边学着狼叫:“哦呜呜!!”

快被吓傻的李瑶怔怔看着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啧!怎么不叫了?”鼠眼男人挑逗道。

“呵!这个还他妈挺识时务。”光头男捏了捏裆:“等会你底叫啊,越大声越好哥哥我喜欢,别他妈像浴室那些死狗一样哈。”

鼠眼男人搓了搓掌心,一把抽去腰间的皮带:“我受不了了。”

“诶你等等。”光头男有些不乐意了:“我先来。”

“谁先来不都一样。”

“不一样!妈的前两个处都被你占了,这个我先来。”

“长这么好看,你觉得还能是处么?”

光头将他一推:“少跟我扯犊子啊,是不是都底我先来。”

“行行行,你先来。”

......

惨叫声回荡在幽静的山林,枝头上的群鸟受惊般四散飞去。

两个小时后......

李瑶安静的躺在地上,微颤身体早已被折腾的奄奄一息,她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树枝捆在蜘蛛网上的蜻蜓,如同她的处境,任人宰割。

鼠眼男人叼着烟卷,一脸享受的系着裤腰带,接着对光头男说:“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

鼠眼男人被气笑了:“妈的这回你怎么不抢了?”

光头男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太极品了,我下不去手。”

“草!你还会怜个香惜个玉了。”

听到这里李瑶的脑袋瞬间嗡了一声,她颤颤巍巍的转过头看着二人狰狞的嘴脸。

她天真以为最坏的结果只是施暴,然而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让她活着回去。

“一定......一定要杀么?”李瑶抖动着下颚:“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事我早晚都会面对......我看的很开的。”

“求你们!啊!!”李瑶再一次绝望到痛哭。

光头男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要不咱把她先关起来?这样宰了有点可惜哦。”

鼠眼男人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留下来夜长梦多,我可不担这个风险。”

“那赶紧,我都饿了。”

鼠眼男人掏出腰间的匕首......想了想又收了回去:“不行!不能在留下血迹了。”

“不要!啊!呕——”李瑶感觉脖子一紧,紧接一股窒息感直冲脑门,她用力的蹬着腿,硬生生蹬出两尺深的坑。

渐渐......她放慢的动作,直至静止。

光头男上前看了一眼狰狞的李瑶,眉头直皱:“咦——完了我的梦破碎了。”

“少他妈废话,赶紧埋了。”

“你倒是把裤子给人家提一下啊。”

5

我紧握双拳,手臂泛起一丝青筋,硬是咬着牙听完这段丧心病狂的奸杀事件。

“狗杂碎!”

李瑶黯然的低下头,目光呆滞的看着脚下的石头。

好一会,她从兜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一枚破裂的棒棒糖,然后真挚的看着我:“如果你能见到我弟弟,能把这个交给他嘛?”

我接过棒棒糖,看着上面的残缺,内心酸楚无比。

“我会的。”

“谢谢你。”

“咳咳!”白胡子抖了抖折扇提醒道:“问重点!”

我紧忙将棒棒糖揣进兜里,接着问道:“你刚刚说他手臂上纹了一条青蛇对么?”

“对。”

“好......李瑶,山海四中......小眼睛,光头男......”

“那片树林你真的记不清了嘛?在好好想想!”

她微微摇了摇头。

“但是...... ”

“但是什么?”

“我记得那里的树。”

“树?”我狐疑的看着她:“到处都是树,这上哪找啊。”

“不,那里的树跟我见过的不一样,矮矮的,树叶尖尖的。”

“矮矮的尖尖的......”

“小子,还剩一分钟!”白胡子喊道。

我轻轻拍了拍李瑶的脸:“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接着跑到白胡子身边:“我需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地府会直接送你回家。”

“好。”我紧握着拳头,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漩涡。

“切记!不要......”

还没等白胡子的话说完,我便眼前一黑,消失不见了。

白胡子大声朝天上喊道:“不要和穿着红衣服的鬼魂说话!”

“哎,但愿傻小子别碰到厉鬼。”

......

周围的事物开始若隐若现,我的视线里渐渐恢复光明。

我转着圈,打量着四周,白色的鲜花,彩色的花圈,挽联中间一颗鲜明的大字:“奠?这里是灵堂?”

到处充斥着庄严肃穆,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你......”我刚想对来往的人说话,硬是咽了回去。

我跟随着行人来到大堂中央,映入眼帘的黑白照片,让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站在自己的遗照前观望着自己。

遗照的右下方裹着白色头巾的女人,那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

“妈!”

此时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扮演着什么角色,我只想用力抱住这个让我朝思暮想女人。

直到......我穿过妈妈的身体,镶进了半面墙壁,这一刻我再次醒来......

我怔了半晌,慢慢回过头,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来到她面前,虚无缥缈的手掌慢慢拂过她的脸:“妈,我回来看你了。”

她苍老了很多。

我隐约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痛,白发送黑发的痛。

“妈!......对不起。”

“对不起。”

我跪在她面前每磕一个头都会说上一声:“对不起。”

“儿子不孝,不能给你养老。”

我站在母亲身边,同她为每一位吊唁者鞠躬。

直至深夜......

母亲靠在灵台前,渐渐睡着了。

该走了,我最后抚摸下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妈,我爱你,下辈子在做您的儿子。”

我无法形容这种离别的痛,痛到每一根神经,痛到声嘶力竭。

......

我按照李瑶说的地址来到了山海四中学校门前,这里的风有些刺骨,夏天的傍晚竟然充斥着寒意,看似鸟语花香育人的港湾,在我眼里的画面却灰暗无比。

我来到事发的小路上,看着路两边冒着黑烟的野草,平平无奇的小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怨气。

骑着摩托车的路人从我面前驶过,转眼间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滋!

摩托车在经过井盖的位置时打滑侧翻了。

男人同他的小女儿一起弹飞了出去。

被摔懵了的男人,连滚带爬的来到女孩身边:“小秋小秋!啊......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女孩的头与马路牙子只有两寸不到,险些丧命。

“爸爸,疼......”

“揉揉,给小秋揉揉,哎,这晦气的死地方在这条路摔两次了。”

男人把女孩再次放到座位上,推着摩托车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我来到井盖的位置,打量着四周,猛然间那顾寒意瞬间从我的下方直冲头顶,我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肩旁:“好冷啊。”

这里的黑烟更浓了,井盖上的碎发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我试图捡起它......竟然捡起来了

我不是碰不到阳间的东西么?

难道......

这是亡灵的头发?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转瞬即逝,不做一丝停留,我怔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懵。

“什么?”

下一秒,接二连三的画面成堆而至的炮弹轰炸着我的脑仁。

“啊!”我蹲下身捂着脑袋,痛苦的嘶吼着。

碎片式的画面渐渐连贯在了一起,一张若隐若现挂着淫笑的脸......

他在向我伸手!

晃动的镜头让我一阵头晕目眩,隐约中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蛇......

我猛地睁开眼:“李瑶!”

这里竟然就是李瑶被抓上车的地方。

我喘着粗气,晃动着阵痛的脑袋。

终于......闪现的画面停止了。

我坐在墙根好久没有缓过来,刚才惊悚的画面到现在都让我心有余悸,尤其那张模糊的脸。

好一会......我呼吸渐渐平稳,看了一眼掌心的碎发,又看向远处坐在摩托车上的女孩,暗叹着:“还好李瑶是善良的。”

......

我来到城区人口密度最大的街道寻找白胡子口中的天眼拥有者。

这里对我来说,到处都是人,却到处都没有人。

因为没有人能看得见我,生前一向社恐的我,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嗨!”

“哈喽!”

“地上是谁的钱!”

我像个猴子一样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穿梭,认真的目光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做着各种怪异的动作,试图吸引到天眼者的注意力。

就在我弯下腰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有一丝光明照向了我。

坐在便利店旁边的女孩,某一瞬间我感觉她在注视着我。

我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慢慢朝她靠近,然后坐在了长凳的另一端。

即使她能看见我,我也不能表现的太鲁莽毕竟我的样子也比较惊悚。

我垫着脚发出一些声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波动。

我加大声音的力度时不时还轻咳几声:“咳!咳咳!”

还是没有反应......

我有些急了:“那个......同学!”

她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嗯?在叫我么?”

这一瞬间,我差点兴奋过去。

她能感受到我的存在,近一步证实了我的想法,我从来没有想过被人注意是件何等兴奋的事。

不过......她的眼睛好像和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微微深陷的眼窝,异色的瞳孔,还有不是很集中的注意力。

“同学?你......能看见我么?”

她嘴角微微上翘,礼貌的说:“对不起我无法看见你。”

“那你能听见我说话?”

女孩顿了顿,有些疑惑:“听......”

“额......我是个盲人,耳朵还是听得见的。”

“盲人?”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果然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此时我心里在想这白胡子也没跟我讲过有天耳这么一说啊。

“同学我能否请你帮个忙。”

“帮忙?额......您请说。”

“我......”我看着女孩善良的模样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让她知道我是鬼,估计会吓坏她,想想还是算了:“没事了。”

“你是最美的,要好好生活哦。”

女孩听到笑得很开心,她朝我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妇人从便利店走了出来,来到女孩身边将她掺起:“走吧。”

“哥哥再见!”

“再见!”

妇人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椅子:“你在跟谁说话?”

......

深夜。

我坐在垃圾桶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果然应了白胡子的话,寻找此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留给我的时间所剩无几,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帮李瑶完成这件事,目前来看希望些许渺茫。

但我一想到如果不能完成这件事,李瑶就要在地府的苦窑中在呆上七年,我就特别难受。

“啊啊啊!!!”我对着街道嘶吼着,发泄内心的愤怒,为什么好人不能一生平安,坏人却逍遥法外,凭什么。

“呼!”我作深呼吸,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过头,一个拿着酒瓶的醉汉,摇摇晃晃的正朝我这边走。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邋遢的胡须,迷离的双眼,喝的是酩酊烂醉,时不时还吼上一嗓子。

我黯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奇迹会出现在这种人身上。

“走吧,都......走吧。”

“一个人挺好。”

“呀呼嘿!哈哈哈!走吧!”

“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那我就离你们远一点。”

“嘿!打烊了!还不回家睡觉,晃什么晃...哈哈哈。”

我突然停下脚步......

“看什么看?不服啊?打我啊!哈哈哈......打我啊。”

“你能看见我?”

“你他妈还会飞啊,我看不见你。”

出乎我的意料,奇迹竟然在他身上出现了。

我兴奋的跑到他身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真能看见我啊,太好了!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干啥?穿个病号服你就牛逼了,你也想打我,来来来!打,打!”

“没人要打你。”

“打啊!怎么不打?”

他对我充满了敌意,试图推搡我的胸膛,结果扑了个空:“打......”

他穿过我的身体,瞬间怔在了原地。

几秒过后......“妈呀!!!”

他扔点手中的酒瓶,撒腿就开跑。

但醉意缠身,还没跑几步就摔在了街边的垃圾堆上。

他颤抖着拿过一张费报纸盖在了头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喝多了。”

“我该死!我该死!”

“求你放过我!”

我蹲在他身边:“我没有恶意,只想请你帮个忙。”

“啊!!帮不了帮不了我什么都帮不了。”

“我就是个费人,求你放过我吧!”

“你帮的了,就你能看见我,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过分的事。”

“为什么都找我啊,为什么我喝那么酒还是能看见你们,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啊啊!!”

我疲惫的低下头,又是一场苦口婆心的劝说......

二十分钟后......

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他妈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啊!”

“你有没有子女,有没有女儿啊!”

“能不能有一点同情心。”

“她现在就在我们脚下的某一个地方,抱着冰冷的石头一抱就是三年,她想提个裤子都他妈做不到。”

“惨不惨?嗯?如果这次我不能帮她破案,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嘛?她还要在那死地方呆上七年,七年!”

听到这里,他沉默了。

......

值班室,民警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诧异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黄......黄亮。”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

接着民警又嗅了嗅鼻子:“你喝酒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请回答我。”

“我......”黄亮用力的抓着头发,求助的眼神看向民警身后的墙壁。

民警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继续说道:“提供虚假证言可是要拘留的。”

“先喝杯水醒醒酒吧,你这是喝了多少。”

民警倒了一杯水给他便离开了。

黄亮冲我摊了摊手无奈的撇了撇嘴:“咋办?我总不能跟他说是个鬼告诉我的吧。”

我拍了拍脑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你看吧,我想帮她都没有办法,这你就不能怪我了。”说着黄亮起身就要走。

“你在等一下。”我连忙制止。

“在说下去他们会给我送进精神病院的。”

“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啥办法?总不能让我去抓歹徒吧,你看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没有说让你抓,你先让我想一想。”

监控室的值班民警凑到电脑前,他向上扶了扶眼镜目不转睛的看着接待室手舞足蹈的男人:“这什么情况?”

旁边打盹的民警瞥了一眼监控:“一个醉汉。”

“他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刚才问他的时候就神神叨叨,一看就是喝高了。 ”

“你刚才说他是为了三年前四中那女孩的案子来的?”

“对,说什么面包车绑架奸杀......”接着他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的看着电脑:“总感觉他不像是在胡编乱造,但问他又答不上来。”

“奸杀?”

“对......诶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树很矮,树叶尖尖的那叫什么树?”

“尖尖的......你说的是五针松吧。”

“你见过?”

“见过一次,我刚调到这里的时候,跟师傅去追查一件无头尸的案子,当时那个地方就是你说的那种树。”

“离这里远么?”

“好家伙!那地方离我们这里至少有百十公里,偏到不能在偏了。”

“这地方不就是作案的天堂么。”

“不行,明天我要先查一下档案相册,看有没有手臂纹着青蛇小眼睛的男人。”

......

夜半三点钟。

还有最后五个时辰。

经过我的好说歹说,黄亮最终决定陪我去一趟长着五针松的地方。

即便最后不能为李瑶破案,我也要找到她的尸骨为她穿上裤子。

我们在街边等了很久终于揽到了一辆出租车,我跟随着黄亮坐进车内。

在黄亮说出我们要去的地方时,出租车犹豫了一下:“矮矮的尖尖的......你说的那种树叫五针松,过去要九十多公里那!”

“那么远?”黄亮很不情愿的看着我:“这一趟要花掉我半个月的酒钱啊。”

“救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司机看着内后视镜,疑惑道:“你在跟谁讲话?”

“没......没!师傅就去那个地方。”

“这大半夜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黄亮思考了一下:“额......去找一个朋友。”

“我记得那方圆十公里都没有住户啊......早荒到不行。”

“现在有了。”

“你别到了那......”

黄亮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去不去嘛?”

司机挠了挠头,果断推到前进挡:“去!干嘛不去!有钱赚还不好。”

我们渐渐驶离市井,开往郊区,随着万家灯火逐渐减少,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白天那种寒意。

司机打了个哈欠:“哎,都是为了钱啊,不然我可不敢在这深更半夜走这种路。”

“吓死个人哦。”

说着说着司机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把内后视镜掰到一边。

“有什么好怕的。”黄亮说。

“你是不知道越是这种偏僻的地方,那种脏东西越多。”

我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你坐在车里怕啥子。”

“车?鬼连墙都可以穿别说车了。”

黄亮狐疑的看着他:“你遇到过?”

司机连连摇头:“没没没......是我早都被吓死了。”

“我没遇到过,但被我同事撞上了,现在精神都有点不正常哦。”

“有天晚上出车,他也是跟我一样走了一条偏僻的路,停车抽根烟的功夫,上来一个人......”

“上来个鬼?”黄亮好奇道。

“没!确实上来个人,但那个人身后跟了个鬼上来!”

听到这里我和黄亮几乎同时转过头互视了一眼,司机描述的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

“然后呢,他能看见鬼?”

“看不见,你听我讲嘛......后来那个人到站下车了,鬼没有下去,反而跟着我这同事回了家。”

“最开始倒也没啥异样,隔了一天之后他就开始发高烧,去医院打针挂水都没用,医生说各项都正常。”

“最后没办法,找了个阴阳先生给算了一下,这才知道是撞鬼了,多吓人啊。”

“确实挺吓人。”

“所以啊这晚上啊尽量去人多的地方,对了......你刚刚说去找朋友对吧?”

“对。”

司机抿了抿嘴唇顿了下道:“你那......朋友在什么位置,我等下看看从哪个口进去。”

“在......”黄亮瞟了我一眼:“哪个口近就在哪停吧。”

“山两头离得可不近哦......看来你是没去过那里。”

“那山头上......听说可不干净哦。”

“怎么说?”

“墓多呗,尤其是那种没有立牌子的暮,怨气大得很诺。”

嘀嘀嘀嘀!

车辆突然传出尖锐的报警声。

“哎呦!胎压不够了,您稍等下啊,我下车打个气先。”

“哎!这破车该换了。”

他刚一下车,黄亮就忍不住跟我低声念叨:“我可跟你讲好,这一趟要是啥也没找到就放弃吧,你也别再粘着我了,我仁至义尽了啊。”

我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也没剩几个小时了。”

“真是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手抵着下巴透过车窗看着忙碌的司机,总感觉他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好一会,他终于弄好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黄亮瞬间一个激灵。

“没有没有哈哈!整错了,我以为你是俩人呢。”

“我就说么,你可别吓我。”

司机系好安全带,再次发动车子:“快到了啊,可别睡着了。”

逐渐......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

刷!

白天的画面再次从我脑海中闪过。

刷刷刷!!!

面包车,猥琐男,青蛇纹身......

我痛苦的捂着脑袋:“啊!!!”

黄亮被我的举动吓个够呛,不自觉的说了一句:“你咋了?”

“什么?”司机回过头疑惑的看了一眼。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刷刷又是几个画面闪过,画面的镜头里面,面包车上的猥琐男在向我伸手。

“我!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提醒你一下。”黄亮看了眼司机,紧忙圆了过去。

好一会,我慢慢松开手惊愕的目光缓缓看向司机的手臂。

“黄亮,你先不要讲话,你听我说。”

“我感觉我收到了某种提示,这个司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什......”黄亮听后差点吓出了反应,还好被我即使制止住:“嘘——!”

“但我现在没有办法证实,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想办法让他撸开右手臂的袖子......”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司机没好气道啊。

“我......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司机打开储物箱随手掏出一盒口香糖扔给了黄亮:“吃一个吧,润喉的。”

黄亮接过口香糖,一会挠挠头,一会挠挠嘴,欲言又止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师傅,我看你这体型也不太像干出租车的啊。”

“咋说呢?”

“我......我感觉你比较壮,更像个健身教练啥的,尤其那两条手臂。”

“嗨!这破车动不动就坏,动不动就卸车轮,也就练出来了。”

“是哈!我一直想去健身练练手臂,我特别羡慕粗手臂,你看你这手多带劲!”说着黄亮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哎!干什么你?!”司机突然怒道:“开车能乱动么?!翻车了咋整!”

黄亮急忙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啊,我看你是左手开车,所以就......”

“那也不行啊!”

轰!

当看到手臂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青蛇时,我懵了!

他!就!是!凶!手!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黄亮在一旁使劲冲我挤着眼睛,不停蠕动着嘴型:“是不是?是不是?”

我直直的盯着黄亮,缓缓说道:“他就是杀害李瑶的凶手。”

他身体顿时一软瘫靠在车门,手颤颤巍巍的挪到了门开关。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想跳车。

我连忙靠了过去:“听我讲!听我讲!”

“他现在应该没有怀疑你,你千万不要做出怪异的动作。”

“淡定一定要淡定,你现在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编辑一条短信报警。”

他瑟瑟发抖的看着我,没有任何眼神上的回馈。

“你在干什么?快啊!”

“马上就到了啊,别睡着了。”司机说道。

“嘿!人呢?真睡着了啊。”

黄亮终于缓过来了神:“没......没!”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下一秒他绝望了,手机没信号。

“等下下车记住他的车牌号。”

十分钟之后......

我终于看到了传说的中的五针松,这里要比我想象阴森恐怖,高高矮矮奇形怪状的树组在一起像极了拿着镰刀了恶魔,怨气产生的雾霾环绕在整个山头。

滋!——

“到了哈!一共150块。”

司机回过头冲发愣的黄亮挑了挑眉:“嘿!大兄弟怎么这是?”

“啊?哦,多......多少钱?”

“150块。”

“好......”黄亮掏出兜里的钞票递给了司机,然后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司机接过钱放进了储物箱,接着点燃一支烟方深深吸了一口,悠然的将手搭在方向盘:“你怎么不下啊,呵!你也要跟我回家么?”

轰!

我的脑袋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懵逼。

他郸了郸烟灰平静的回过头,眼神精准的对上了我的目光。

这一刻我知道......完了!

他能看见我,这意味我们刚刚所有对话他都听见了。

“啧啧啧!我这是多大的罪啊,连鬼都要至我于死地,诶?话说你跟那小姑娘怎么认识的?”

“不说话?没事不用担心,我拿你没办法的,只不过这个大叔要倒霉咯。”

我下意识看向窗外,果不其然,他早有所准备,两个黑影逐渐向黄亮逼近。

“你想怎么样?”

司机故作一个寒颤:“哎呦卧槽好冷啊,还好之前听过鬼说话,不然我肯定要做噩梦了。”

“下车吧?你要是想回市区我待会把他埋了之后,不介意在把你拉回去。”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黄亮慢慢向后退,刚准备撒腿跑被刚下车的司机一脚蹬趴在地。

“铁子怎么回事?弄他干什么?”光头男上前说道。

司机踩着黄亮的脑袋,对光头说:“还好我今天赶上了,不然真他妈有点悬啊。”

“咋回事?”光头说。

“回头跟你讲,先办事!”

“你放开他!”我飞身扑向鼠眼男人,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别他妈在我身上穿来穿去的,我嫌晦气。”鼠眼男人又指了指山头的一边:“你不是要找李瑶嘛,那!就埋那了!去吧,有本事就把她挖出来。”

“你不要以为你在阳间杀人就可以逍遥法外,到了阴间你同样逃不掉的。”

“呦呦呦!怕死了。”

“你有病啊,跟谁说话呢?”光头看着手舞足蹈的鼠眼男人,一脸懵逼。

“少废话,赶紧挖坑。”鼠眼男人掏出一根绳子绕过黄亮的脖颈刚准备动手,看见一个红闪闪的东西:“什么东西?”

“窃听器?!卧槽!”

话音刚落,百十束紫外线强光对准他们的身体。

“不许动!!!”

“放下手中的武器!”

......

李瑶的冤情总算化解了,离回阴间还有最后十分钟......

我看着兜里那枚残缺的棒棒糖,欣慰的笑了,然后把它轻轻放在了幼儿园门口。

我最后打量了一遍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渐渐周围的事物开始模糊......

......

李瑶的裤子终于提上了,脖子上的手印也消失了,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白胡子老头慈祥的笑了笑:“呵呵......行啊!好了就行!老头子我这三年也算没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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