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很多人一定会同意我的这一个说法,放假在家就是坐等长肉的日子!
每天睡醒就吃,随便逛逛,就又想要睡了,加上之前受的伤大夫要让我静养,我也开始变得慵懒起来,成天懒洋洋的,吃了饭就窝在阳台上的摇椅里拿着手机,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
白宇每每看见我这样就很无语,他跟我老爸反而像十七八岁的永远挥发不完精力的小年轻一样,每周都去打两次羽毛球,要么就是游泳,他们也叫我一起去,我说我要在家养老。
“喂,别老躺着了,跟我去郊游,去郊外走走。”白宇过来拨拉了下我的脑袋。
我张开迷蒙的眼睛抬眼看了看他,再看看表,已经快上午九点了,然后又有气无力地说:“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他“卟哧”一乐,说:“你要当猪吗?看看你,比你刚刚放假那会胖了有十斤了。”
他一说,我突然像被一根高压电线击中了一样,跳起来瞪向他:“不可能吧?!”
也不等他回答,我就已经跳到镜子前去,来来回回地照着。
他远远地冲我说:“腰粗了一圈了有木有?看看你的肚子,低头看不见鞋尖了有木有?”
我被他说的很是心虚,回头问他:“真有这么夸张吗?不过好象是有些胖了啊,糟糕!”我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冲着他大惊失色地说。
“怎么?什么很糟糕?”他问。
“昨天买的巧克力蛋糕忘了吃了!”我转身跑进厨房去拉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一块昨晚散步的时候从西饼店买的巧克力蛋糕,笑嘻嘻地拿出来放在餐桌上。
可是等我拿着勺子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蛋糕被咬掉了一半,白宇正鼓着腮帮子,一面吮手指头上的巧克力碎,一面还满足地点着头。
“你!竟敢碰我的小心爱!你这个残忍的家伙!还我命来!”我举着勺子向他扑去。
他见我扑过去动也不动,抬手握住我的手腕,怎么一转,胳膊就圈住了我的脖子,我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又一次冲剩下的半块伸出他的魔爪。
我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他“哇”一声惨叫就放了手,我扑向我的蛋糕一大口咬在嘴里然后扭头怒视着他,他捂着胳膊看着我,突然哈哈地笑起来说:“你这个吃货!为了半块蛋糕至于么?”
我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蛋糕,两手上黑黑的蛋糕碎,也突然笑起来。
他抽了一张纸来给我擦嘴,一面说:“还跟小时候一样,抢你的吃的你就会发脾气,啥时候能改?”
“明明知道不可以抢我的小心爱,还故意惹我,你啥时候能改?”我说着,看他胳膊上我的牙印,抬手拍了一巴掌。
他只是乐,也不说话,片刻,等我把剩下的蛋糕丢进肚子里才说:“那么明天去玩?我再有几天年假就结束了。”
我洗干净勺子回头问他:“不是有半个月年假吗?”
他点点头说:“已经过了快一周了,所以说没几天了嘛。”
我想了想,就说:“那咱们就去远一些的地方玩吧,去个三四天,对了,我们去马爷湖玩吧?听说那里有蹦极的。”
“也好,你说去哪都行。”他含笑地看着我,我一拍手说:“好,那么我们下午就去买东西,是不是还要租两顶帐篷?再把烤炉带上,我要吃烤鸡翅膀。”
他摇摇头叹息着说:“吃货就是吃货,三句话不离本行。”
这时,外婆开门进来,手里拎着菜,一面在门口换鞋一面问:“吃什么?”
我们走过去接了她手里的菜,我不加思索地说:“明天我跟白,跟小舅舅出去郊游。”
谁知道她听了回头问白宇:“就你俩?叫杨家那闺女没?宝儿,你叫上你的同学,让小宇叫上她女朋友,年轻人应该多聚聚,好联络感情。”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白宇的手背。
我一听,突然觉得刚才吃的蛋糕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似的硌了我的胃一下,我“哦”子一声进厨房放下菜,抽身回屋了。
外婆还拉着白宇跟他说要如何快速地拿下杨家姑娘的事,说家里好久没办喜事了云云。
我坐在桌前,突然一瞬间,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是怎么了?
明明知道,白宇只是我的长辈,他是我的小舅舅,应该像老妈跟外婆一样因为他有女朋友而开心,为什么我现在却像吃了混合着油盐酱醋的东西一样,来来回回不是味儿呢?我一定是大脑出了问题,一定是。
我脑袋伏在桌面上,两手垂在桌子下面,然后用力地在桌上磕了一下,希望把自己这种惹人烦恼的感觉磕出去,可是,“咚”一声,有些用力过度,磕得我生疼,赶紧抬头揉脑袋,桌上的手机却唱起歌来。
我一看,是同学王俐。
“咋啦?”我揉着头问她。
“我知道你小舅舅是警察,所以想麻烦你请他帮个忙。”王俐的语气有些慌张。
“出啥事了?”我问。
“是安林航的一个朋友,是网站主播,属于那种探险类的节目,前天,他跟几个人去一个村子做探险直播节目的时候失踪了,到现在音信全无,想起你小舅舅就是警察,所以想请他帮忙。”王俐快速地说着。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我说。
“报了,警察也去了,没有任何线索,只是做了记录,可是,唉,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当地警察查了都没线索,我小舅舅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线索呀,这样吧,我小舅舅这几天正好也在,不如下午把安林航约出来,聊聊看吧。”我说着,心想,这下又给白宇找着事干了。
王俐听了很高兴,说了句好的,她这就联系安林航,定好地方了再给我打电话。
失踪?我一直觉得人失踪的可能无非是两种,一种是人为,一种是自愿,要么被人害死或者绑架,要么就是自己迷路或者被困或者自己把自己藏起来,当地的警察都找不着,一个外地警察又怎么能找着呢?不过就是去问问情况,也省得让他们说我连这点忙也不愿意帮。
我放下电话,推门出去,看见白宇坐在阳台上看着地面发呆。
“白。”我张口就喊,才想起来外婆在,就赶紧放低声音走过去说,“白宇,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他抬头看见我,笑了笑,换了副轻松的表情问:“啥事?说。”
我把王俐说的事跟他讲了一遍,他想了想摇摇头说:“也只能去安慰一下他们,真正要找一个失踪的人,恐怕还是得要动用当地警察的力量,行,下午跟他们谈谈再说。”
“嗯,那个,明天,你就跟她去玩吧,我,可以找同学们去玩,我不能太贪玩,影响你的终身大事呀。”我说着,冲他傻笑起来。
他听了,表情又严肃下来,看向地面,苦笑了一下,突然问我:“你也希望,我早点跟别人结婚吗?”他抬头看向我。
一时间,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卷了卷嘴角,别开目光,点点头说:“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总得,有个人陪着吧,杨姐姐,应该挺好的。”
说着我看向他,还是淡淡地笑着,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垂了垂眼睑,也淡淡地笑笑说:“嗯,她是挺好的,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看来,我是得像大妈妈说的那样,加把劲,对吧?”他再抬头看我的时候,我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心里涌出来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就是觉得眼睛像仰面被一大股风吹来一样,酸酸的,听着他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在跟我告别一样。
而我又像是负气似地重重地说了句:“对,加把劲!”然后听到房间电话响,站起来飞快地跑开了,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神经病!
果然是王俐打来的,说约好地方,下午两点,在市中心的某家茶楼见。
吃过饭,我们各自回屋,我换了一身短袖短裤运动服,出门看见白宇也正好走出来,穿着浅蓝的牛仔裤和白T恤,戴着浅蓝色的太阳镜。
“去见我同学查案子,打扮这么风骚干嘛?”我打量着他说。
他切了一声说:“这叫干练,会不会用词?”
我们下了楼,一直往外走,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了白宇一声,我们回过头,看见方阿姨家的女儿,杨欣穿着花裙子向我们走过来,冲我挥挥手,然后对白宇说:“你们这是要出去啊?”
白宇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说:“嗯,出去办点事。”
“欣欣姐也出去啊?”我问。
她点点头说:“周未放假休息,也没事干,想着出去随便走走。”说着看了一眼白宇。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说了句:“要不我们一起吧?”此话一出,白宇就飞快地扭脸来看我,眉头皱了皱,而杨欣一听,立即说:“也好啊,不过,会不会打扰你们?”
我和白宇同时说:“会”“不会”。
说会的是我,说不会的,是白宇。
杨欣轮番地打量着我们,我赶忙上前拉着她说:“我是说怎么会?”
然后,我们三个就一起往市中心去。
我耳朵插着耳机,不是走在前边,就是走在后面,杨欣不时地跟白宇说话,白宇应和着点头要么就嗯一声,有时候也礼貌地笑两声,时不时地会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着。
一直到了茶楼,王俐说他们已经等在包厢里,包厢名子叫秋亭。
包厢里一共就坐着三个人,王俐和安林航我是认识的,另一个女孩,王俐介绍说是失踪那个人的女朋友,叫轻轻。
我介绍了白宇和杨欣,落座的时候,我故意坐在了白宇和杨欣的对面,左右两边是王俐和轻轻。
服务员上了茶和零食后,关上了包厢的房门,安林航这才对我们说:“失踪的人叫赵澈,前天我们约着一起去爬山野营,白天都玩的很开心,到了傍晚,我们到了一处村落,本来想就在村外扎帐篷休息,可是赵澈却觉得那个村子很有古香古色的意境,就想去拍一段视频,将来好放在节目里。于是我就在外面的营地煮面,他和轻轻就进村去了。”
说着回头看了看轻轻。
轻轻是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小姑娘,长长的头发扎着马尾看上去很清丽。
可是她还是沉浸在悲伤和担忧里,看了看大家接着说:“我和赵澈进了村,发现村里人并不多,只有很少几家有人住,但是村里的建筑的确很有风格,他拍的停不下来,我们发现那个村子其实还挺大的,走了好久,然后,就在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他。”轻轻突然停下了,再次看了看大家,说,“他说他听见有人在唱戏。”
“唱戏?”白宇问了一句。
轻轻点点头说:“是的,他说,‘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唱戏呀?我可从来没有听过农村这种搭台唱戏的,要不咱们去看看?’可是当时,四周一片安静,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的唱戏的声音,我就劝他说我什么也没听见,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因为我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害怕了,他见我不愿意,也不勉强,跟我一面往外走,还一面回头,就在我们要出村的时候,他突然说,有一个穿戏服的女人在冲他招手,我也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更害怕了,拉着他就回到帐篷那了。”轻轻说着,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不禁咬了咬牙,拿起茶杯来喝了口热茶。
安林航叹口气接着说:“当时我也没怎么在意,听赵澈说听见有人唱戏,我也不往心里去,觉得可能是谁家看电视的声音,后来我们吃了饭,他说直播的时间到了,他就拿着手机站在村外去做节目,但我发现他老是不断地回头看村里黑乎乎的那条路,看了好几次,他就对手机说他看见有人在冲他招手,还问大家看见没,又把手机对过去。”他大口喝完茶,接着说,“我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就挥手让他快停了吧,他拿着手机回来,说有些冷,然后就钻到帐篷里去了,但是,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他,第二天,轻轻说赵澈不见了,我们以为他一大早又进村了,收拾东西就进村去找,足足找了大半天,根本找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就在村口的树上留下字条,这才回来,发现他也根本没有回家,轻轻很担心,我们就报了警,警察去那也找了半天,可是,依然没有他的行踪,唉,就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
说完,他和轻轻都叹息着,轻轻低下头去抹眼泪。
我拍了拍她劝她先不要难过:“会不会去了附近的山里或者别的地方?”我问安林航,他摇摇头说:“不会,就算是去,也会跟我们打招呼,至少他不会离开轻轻这么久不联系她的。”
我思忖着这件事,抬眼看看白宇,他也看向我,眉头却紧锁着。
“哦,对了,这是赵澈的摄像机,是他傍晚在村子里拍的一些视频,我们看了,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们看看,或者对于警察来说,是不是能看出一些我们看不出来的蛛丝马迹?”安林航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小型摄像机来递给白宇。
他打开来看着,杨欣也把头凑过去,头发扫着白宇的脸,白宇不由得向一旁歪了歪头。
可是他们看完,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又将摄像机递给我让我看看。
我接过来,王俐凑过来跟我一起盯着屏幕,天是麻麻亮的,屏幕里出现的果然是一个类似于民国时期建筑风格的村子,高大的槐树,不算平整的乡间小路,还有一个男人的呼吸声和说话声,也就是在介绍他看见的是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窗子和门,还有牌楼,水井之类的,果然是做主播的,介绍这样的地方说的也像专业导游一样,用词精练。
随着他的摄像机整个村落我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可是,就在他转身要往外走,说他参观了村子要回去的时候,在镜头里,我看见了一团东西!
我赶紧倒回去,再看,坐在旁边的王俐抬头奇怪地问我:“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要倒回去?”
我摇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我再次放慢播放画面,当镜头从一堵墙上移开的时候,我一下按了暂停键,就在镜头正对的右边,我看见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正站在黑暗里,冷笑地看着镜头!
“你看见什么了?”王俐再次问我,我看看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一时间,我觉得那个赵澈的失踪,似乎有了一些端倪,于是我扭头对安林航说:“我想去一次这个地方,你把具体方位告诉我。”
我指着摄像机说,他一听,忙说:“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点点头回答他:“是的,我觉得那个村子很有问题,我想亲自去看看。”安林航一时有些迷茫地看看我,又看看白宇,似乎,我才是警察。
白宇这时也突然说:“你也看出来了?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村子不那么简单,所以我觉得是有必要去一次,实地研究一下。”他说着看看我,这家伙真会给自己打圆场。
安林航听我们都这么说,似乎也有些惊异,来回打量了我们一下,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带你们去,我也想知道,赵澈的失踪跟这个村子有多大的关系。”
“我也要去!”轻轻坚定地对我们说。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杨欣也附合着说。
白宇扭脸看看她说:“我们是去查案子,那地方情况不明,你还是不要去了。”
杨欣执拗地说:“小夏都可以去,我也没问题的,去年我们公司爬山,我还爬了第二名呢,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也让我去吧。”说着祈求似地看着白宇。
我低头看着摄像机的镜头,白宇见有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说:“那,到时候你得注意安全。”杨欣一听,立即高兴地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刚想把头靠在白宇肩上,忽然又觉得可能不太好,脸一红,垂下了头。
“那么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四点就出发吧?”我站起来说着把摄像机交给安林航。
“今晚就走?”王俐抬头看看我。
“对,两个小时以后到,天还不黑,可以先去看看,有些地方,天黑了,才会有意思。”说着,我看着她笑了笑,她看着我有些想打冷颤。
除了王俐表示不去外,其他我们五个人都在四点钟坐上了安林航的越野往那个地方去。
我们没有拿过多的东西,只带了照明设备,简单的食物和水,白宇带了上一把刀。
在家的时候,他就问过我,在摄像机里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我如实地告诉了他,他一再叮嘱我,如果有什么危险一定不要逞强,他不想再看见上一次我受伤躺在地上的情景了。
安林航的车开的很稳,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时,我们已经到了隔着那个小山村的一道小山梁,他将车锁好,对我们说:“翻过这个小山坡就是了。”
于是他带头向山路上走去。
别看轻轻这小丫头柔柔弱弱的,可是在体力上却让人很吃惊,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健身房的瑜珈教练。杨欣走的也很快,走了半个小时,依然面色如常,却和白宇并肩走着,而我却渐渐地落在了后面,有些气喘起来。
白宇不时回头看我,见我停下大喘的时候,走来问我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我咳了几声摇摇头对他说:“还好,我没事。”
杨欣走过来对我伸出手说:“来,我拉着你一起走。”
我一拍她的手说句,不用,我能行。然后一鼓气向前跑了十几步,这才继续往前走,后背又开始痛起来。
等我们终于远远看见那个山村门外的石碑时,我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浑身似乎是在冒蒸汽一样,口干舌燥的。
白宇把水壶递给我,又让我小口喝。
而安林航指着那个高大的碑楼说:“就是那里了。”
我们远远地看着夕阳下古老的村庄,似乎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空间,安静极了,甚至连只鸟也不见。
我们稍做休整,然后继续往山村里走去。
这里果然正如赵澈拍的那样,完全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高大的山墙,全是由一块块稍做修整的石头彻成,尤其是大门都是很高大的。
黑色的瓦片上是一丛丛的野草,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原来铺着的石板路已经在岁月的风雨中完全变了形,生命力顽强的荒草从每一个角落挤出来,两旁并不茂盛的高大的槐树将西边的桔色的阳光分隔成几束映射在对面古老的围墙上。
我们走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见有人,安静的,似乎是个空村一般。
拐了一个弯,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地方,中间有一个高大的木头架子,对面是个低矮的像小房子的东西,安林航走过去一看,却是个早已废弃的土地公的小庙。
另一边是个拱形山墙,一道石门那边又有一条石板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半山坡的一片房舍。
我们顺着那条石板路一路走到那片房舍群中,这里的建筑就相对于高档一些,房屋建筑的高大而讲究,分为上下两层,都有高大的木头柱子,有飞檐的屋顶一角还有破旧的铜铃,而一些房屋大门则漆着红色,虽然颜色已经剥落,可是远远看去,在一片灰黑色的情景里,还是觉得有一丝扎眼。
“那天晚上我们怎么没有发现这里。”轻轻站在小路上看着四周的建筑说着。
“也许是天黑,没看清吧,你们说,赵澈会不会来到这里了?”安林航也打量着四周说。
“昨天警察们没有到这里来搜索过?”白宇看向安林航,后者摇摇头说:“警察来的时候我不在,我也不清楚,应该……”他说了一句后突然双手拢在嘴旁大声地喊了声:“赵澈——”
那声音在四周徘徊着,在这样安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可是,依然无人回应,就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轻轻突然惊恐地啊了一声,一双眼睛紧紧地望着前方,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吃了一惊,就在我们前方不远的一幢房子前,一个全身穿着黑色的老人正望着我们。
在这样几近黑下来的天色下,一个像影子一样的老人突然站在高大的宅子前着实让人吓了一跳,我本能地就想发出一道符,可是想了想,既然大家都能看见,也还是算了吧。
我冲看向我的白宇点点头,他这才向那老人走近几步,说:“老人家,我们是来旅游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留宿?”
那老人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似乎又消化了一会儿他的意思,这才颤微微地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宅子,意思应该是:这是我家,就住这儿吧。
说着,转身一步步走近那道红漆大门,吱呀呀地推开看似厚重的门扉,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我们几个对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迈过门槛的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民国时期,高墙大院里,似乎会有穿着旗袍的小姐出现。
四下的房屋没有被合理保护,都是被湿气浸扰的痕迹,高大的柱子底部都是被水汽阴上来的一片片绿色霉斑,中间的石板路上那些石板都龟裂的不成样子,中间硕大的花盆里种的叫不上名的绿色植物倒是长得欣欣向荣,只不过没有经过修剪,长得张牙舞爪的。
对面是高大的门廊,六根高大的柱子支撑着人字形屋顶,原来雕刻着花纹的梁柱色彩暗淡,只能勉强看出一些蓝绿的纹路,穿过门廊后面才是真正的宅子,还是个两进的小院,前院两边都是房舍,缕空的窗棂,长长的飞檐,几株大树垂下厚重的叶子遮着整个小院,檐上每隔一段还挂着个灯笼,地面潮湿,空气里也是湿润的气息。
我们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周,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那个老人停在前边指着两边的房子说:“都是空的,你们随便住吧。那个地方是厕所,那里是厨房,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里面有水有柴。”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拿个长长的挑杆来,挑下两个灯笼,点亮后又挂了回去,然后什么也不说地自顾自回去了最里面的那进院子里。
我们五个人分别去看了看几间房,白宇和安林航住一间,杨欣和轻轻拿着背包进了隔壁的一间,我还是站在院子里看着角落的那棵树发呆,杨欣在门口喊我:“小夏,你站那干嘛,进来把包先放下吧。”
我头也没回地冲她摆摆手说:“我不跟你们住一间,我自己住这边就好。”
我指了指树下的一间房子对她说。
“啊?你要一个人住一间啊?会不会害怕?咱们三个一起做个伴多好。”
害怕?目前来说,我没有体会过这个词的真实感受。
我摇摇头转身进了那间小屋。
这样的房子里并没有灯,只在窗台上放着一根蜡烛。
这时,白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蜡烛说:“这根蜡烛放你这儿,你确定不去跟她们住?”
我接过蜡烛来点燃了窗台上的那根后又还给他笑着说:“还真睡呀?半夜要出去的。”
他这才点点头说:“那就一起去。”我说好,他转身出去了。
这个房间不算大,里面的摆设非常简单,靠里是一张床,靠墙是张桌子,两边的椅子也时代久远,对面是个书架,上面空空的,书架旁边是个木质洗脸架,上方的墙上悬着一面几乎照不出人影的镜子。
我看看时间,不过才刚刚六点过一些,时间还早。
听见外面有人进了厨房,说要烧些热水喝,在这个小院里,还是觉得了一丝阴冷,毕竟被四周的树荫遮掩着,阳光很少能照进来。
我也走了出去,看见杨欣正跟白宇说着什么,轻轻则站在大门外四下看着,也许她还是希望她要找的人能突然出现。
安林航从厨房走出来,拍着手对我说:“水正在烧,等会大家喝些热水。”我点点头,他又走过去问白宇,等下有什么计划。
白宇说:“等会儿,趁天还不算太晚,出去走走。”
安林航点头说:“嗯,那么咱们几个就兵分几路吧,我和轻轻一组,你们三个一组,我包里拿了对讲机,咱们看见什么随时联络。”
我赶紧说:“我自己一组。”
白宇回头看向我说:“你一个人多危险,不准!”
“就是,咱们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安林航说。
我看着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水烧开,每个人拿杯子盛了些,喝了热水,将身体里的湿气驱出去了。
我们一人拿一把手电,白宇和安林航各拿一部对讲机,我们就从大门口一组向左一组向右分别出发去巡查这个村子。
杨欣说自己有些夜盲,始终拉着白宇的胳膊,我在前边打头阵,白宇在后面不时地喊着让我慢些。
我们所在的这片民宅只有这一条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便顺着那道拱形石门走了出去,站在那片空旷的地方,看了看我们来时进村的路,隔着一排土房是另一条路,我们便向着那条路往前走,这里的房子的确不如上面那些,但统一的都是有高大的大门,有些墙都倒塌一块,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无人居住的小院,我趴着墙头往里看,那些房子都露着黑乎乎的大洞,已经有许久无人居住了,野草疯了似的长满整个院子里。
“这个村子像是好久没人住过了。”杨欣小声说着。
“隔着不远就是城市,这些人应该都搬到城里去了,这里交通不便利,又没水没电的。”我说着又去看另一家,同样,也是只有野草,没有人烟。
“我发觉这里有一样很不正常。”我说。
他们都问我什么不正常。
“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没有任何动物,鸟,狗,猫,甚至连虫子都没有。”
他们一听也都点点头,白宇说:“没错,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他的手电四下照着看。
“等下!”我一面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来冲他们抬了抬手,他们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白宇赶紧问我:“怎么了?”
走到这儿,我才发现一件更加不同寻常的事,我指着身边的一个高大的门说:“你们看,我从刚才就注意到,这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都写着人名。”
白宇抬起手电照过去,果然看见在门框上的正中间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的名字,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到:“秦阿九?这什么意思?”
他喃喃地说。
“会不会是说这房子的主人叫秦阿九?”杨欣问。
我们都摇摇头,我去推了推门想进去看看,可是发现那门纹丝不动,也许是在里面被锁上的。
“我翻墙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说着把手电咬在嘴里就要从一旁的断墙上翻进去,白宇在后面说:“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他也把手电咬在嘴里,却先我一步跳进了院子。
“你们俩小心点!”杨欣在后面叮嘱着。
我和白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院子里走着,这个小院子也是简单,没有一进二进,就是一眼能看到头,三面是房子,只是都破败的不成样子,荒草几乎遮了半个窗子,白宇回身拉住我让我注意脚下。
我们先是往正屋走过去,站在空洞的窗前往里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碎了的地板,高高的屋顶上都是霉迹斑斑的,我被墙上挂的一个巨大的人像画吸引了目光,手电照着那照片对白宇说:“这照片上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秦阿九?”他的手电在我的手电照映下在墙上来回照着,问了一句:“什么照片?”
我猛地一扭脸看看他,再回头,发现墙上,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刚刚明明有一张照片的,奇怪,又有胆大包天的魑魅魍魉想逗我玩?”
我气的一把推开身旁的门,一大股灰尘落下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和白宇来回扇动着面前的空气,四下看着,房子里除了倒着的几个破椅子和散了架的桌子外,地上全是尘土,而那面墙上确实没有东西,光秃秃的。
“去旁边看看。”我说着又转身走出来向着另一侧的房子走去,同样,两边的房子里什么也没有。
“出去吧,就是一所废宅。”白宇说着就往外走,“当心,这草真……”他说了一半突然就停下不说了,我扭头看他,只见他的手电正对着前方。
“怎么了?”我问。
“难怪那个大门推不动,你看!”他的手电晃了晃,我也把手电照过去,这才看见,那扇大门,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大门的样子,但其实,就是一整块石板,门缝什么的,只是划出的一道石槽,跟门框是一个整体,不经意看,也是看不出来,这门是假的。
我和白宇对视了一下,都奇怪着,一个不是门的门立在这里起什么作用呢?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要怎么出去呢?
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答案,便又翻墙跳了出去。
我们站在那道大门前又研究了一下,还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我们回身的时候,白宇突然问了句:“杨欣呢?”
我们四下看着,却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会不会去别处了?”我说着,大声喊着杨欣的名字,喊了几声,突然从我们左前方的一处宅子里传来了她凄厉的惨叫声。
我和白宇转身就向那跑去,杨欣的声音正从那院子里传来,我俩从墙头上往里一看,正好看见杨欣坐在一团荒草里捂着眼睛大叫。
“欣欣姐,你干嘛呢?”我大喊一声,她听见立即抬起向我们看来,看见我们先是惊叫一声,然后看见我冲她在招手,连滚带爬地向我们走来,嘴里发出害怕的呻吟声。
我两手撑着墙头就想往里跳,白宇拍了我一下,先我一步跳了进去,然后拉着杨欣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我在墙头这边把她扶过来,手电光下,她已经脸色苍白了。
白宇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扭身一把抱住了白宇,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哭起来。
白宇被她突然这么一个举动吓了一跳,尴尬地赶紧回头看我,嘴上直说:“我们在这儿呢,你别害怕了,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要往哪放。
杨欣哭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来,抬手去抹眼泪,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又问了一遍白宇的问题。
她哽咽着说:“我刚才在外面等你们,不一会儿我看见你们就从墙里跳了出来,可是没理我,就朝这里来了,跳进院子里以后,我听见白宇叫我赶紧进去,我也没多想,就跟了进去,可是一跳进去,却发现根本没有你俩的影子,我到处找,也没有,一转身却突然看见那个房子的掉了的窗户里,有一个人!我吓得直叫,然后,就看见你们了,呜呜,太害怕了!”
她吓得又哭起来。
我扭脸看向那个院子,里面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这时,白宇口袋里的对讲机吱吱啦啦地响了几声后,安林航的声音传了过来:“白宇,白宇,你们在哪儿呢?”
“我们在来时的那一片儿,有什么事吗?”白宇回复着。
“快回来,我们这边有情况!”安林航说话的语气很急促和慌张。
白宇看了看我,说了句我们就来,然后我们三个又急匆匆地往回走,走了一半,杨欣突然回了回头,脸色又惨白了一下,声音颤抖着问我们:“你们,有没有听见,有唱戏的声音?”
我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都摇摇头,她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扭头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说着加快了步伐,我和白宇对视了一下也一齐快步往回走。
远远看见那道红漆大门的时候,安林航和轻轻正站在门外冲我们用力的挥手。
我们跑过去后,他让我们快回屋,然后将大门紧紧地关起来。
我们几个都聚在白宇和安林航的房间,四周点着几根蜡烛,我们奇怪地看着他们俩,安林航拧开杯子大口喝了口水说:“顺着刚才那条路一直往上走,我们发现了一所小学,附近也没有其他房子了,很空旷,一条路通向远处的林子,我们看那边也没有什么,就想去找你们跟你们汇合,可是,我们却看见一个人飞快地跑进了学校,我们以为是你们其中的谁,就跟了过去,可是进了学校以后,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那人影跟我相差最多也就几秒钟时间,没理由进去了看不见,于是我们大概找了找,又觉得应该不会是你们中的谁,有些害怕就往外走,然后,就的不到大门了,是一圈房子,四面房子紧紧相连,我俩吓坏了,然后我突然想起我奶奶常常念的六字真言,我就试着念了几遍,结果,我们一转身就看见大门好好的在眼前,我俩疯了一样的往外跑,终于是回来了,怕你们也遇上这样的事,所以叫你们赶紧回来。”
他说完后怕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而轻轻也早已吓得浑身发抖。
杨欣听了更是害怕,将她遇到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看来,这个村子是真的有问题,不如,咱们这就回去吧?”安林航听了对我们说。
轻轻和杨欣都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三个人的目光都聚在我们身上来。
我看看时间,离午夜还早就已经发生了这些奇怪的事,这个村子可不止闹鬼这么简单,一般的魑魅魍魉知道我来,必是早就散了,现在竟然还是如此嚣张的,一定有个大BOSS在!
“也好,白宇,你跟他们一起回去,我留下来,这个空村可不简单,我要去问问那个大叔。”我扭脸对白宇说。
他坚决地摇摇头说:“要走就一起走,要么我就跟你一起留下来,我也觉得这个村子有太多不可解释的东西,比姐夫的那个商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同样是一副后怕的神情,却执拗的不肯走。
“不对,小夏同学,为什么你要单独留下来?你不害怕吗?”安林航看向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肯定得一起走。”
我摇摇头说:“我不害怕,就是觉得好奇,我就是想知道在这里兴风作浪的会是什么大神,我得开开眼!而且,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但无论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让我一个人留下,最后,我不得不妥协说:“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走。”他们见我松了口,都转身各自去收拾东西。
我站在院子里,向着空气闻了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白宇拎着包看看我,看看天问:“怎么了?有什么吗?”
我点点头说:“空气里,好大的妖气!咱们,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能离开了!”
白宇看了看我,再看看天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先保护好你自己,有我跟你并肩作战!”
我扭脸看看他的侧面,轻轻地笑了笑。
这时,其他人都收拾好东西了,安林航说:“咱们是不是要去跟这房子的主人打声招呼?”说着看看昏黄的灯笼下那幽暗的里院。
“不用了,恐怕他,知道咱们还会回来。”我把目光从里院转回来对他们说,然后带头往外走。
我们几个打着手电顺着来路往村外走,四周太过安静,甚至都能听到几个人的心跳声,顺着石板跟一直走出那道拱形石门,通过那片空旷的小广场时,走在前边的安林航突然止住了步伐,他慢慢地抬起手指着右前方,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村,子,是,坟,场!”
我们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白天看见的那一幢幢高大门墙的房子,此时,竟然真的是一个个高大的坟包,坟包前,立着数米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个个人的名字!
轻轻和杨欣欣吓得紧紧抓着身边的人,安林航不由得叫起来,说了声快跑,就向村外狂奔而去,我们只得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脚下是一条破败的,不成形的石板,我们几个的脚重重地落在上面发出沉重的声音,黑暗里,几束手电光正来回晃动着,身边是一个个高大的坟墓,我紧紧地皱着眉左右看着,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我们跑了快半个小时,前边的人突然停下了,一个个在黑暗里大声地喘息着,安林航举着手电四下看,一面奇怪地说:“为什么我们跑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见村口的那个牌楼?”
轻轻也问:“咱们这是在哪儿呀?”
白宇的手电往左前方晃了晃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们都看过去,前方不远,是个低矮的小房子,我们走过去才发现,那正是那片空旷地上的被废弃的土地公的小庙,我们,又转回来了!
“又开始了!”安林航扭头看看轻轻,两个人经历过鬼打墙,此时脸色都非常难看。
杨欣还是紧紧地抓着白宇的胳膊,身体不住地发着抖,白宇则紧张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疑问,他想问我怎么办?
我看看眼前这些人,对他们说:“我们还是回到那个房子去,在这里乱跑只会着了他们的道。”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安林航看向白宇说:“要不然,咱们再试试看?如果还是出不去,咱们再回去,怎么样?”白宇看看我,看看他,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往村口的方向走,现在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东西在作乱,不能拿面前这些人的生命开玩笑,破了眼前这个迷阵不是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在这么大一团迷阵里,破了这一道又会出现什么,而就算我们能走出这个村子,会不会又在半路迷失方向,所以,最大的症结在这里,不找到这里的主事的,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走得出去,就算是觉得自己回了家,恐怕,也是幻像,就像,也许现在已经觉得在家了的赵澈!
果不其然,我们跑了一圈下来,又一次回到了这里,这下,谁也不想多在这里呆一秒,一齐往我们住的地方跑去。
顺利地回到住处,院子里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虽然并不亮,可是却多少安抚了一下这些人慌乱的心。
我们再一次重新坐回房间里,杨欣捂着脸低声哭泣,轻轻蜷在椅子里,安林航双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支着脑袋幽幽地说:“咱们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白宇双手紧紧握着垂着头。
我站起来说:“先休息吧,至少在这座房子里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出现什么怪事。”
他们都扭脸看向我,安林航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此时此刻,为了让他们安心一些,我只好说一些事,“刚才你们看见下面是一片坟场,而这里,就是守坟人的房子,所以,这里是禁地,也是最安全的。”
他们这才恍然地相互对视着,轻轻问我:“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爷爷以前是个风水师。”白宇赶紧替我说,我忙点点头。
几个人这才了然,这么一说,也不怎么害怕了。
“要不,咱们去问问刚才那个大叔,问他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安林航说。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刚才那个大叔,其实,是不存在的,严谨一些说,肉身是不存在的,灯笼被点起来的时候,他的脚下根本是没有影子的。
“等天一亮,这里的一切就又会恢复正常,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又说。
轻轻和杨欣太害怕了,也不敢回自己的屋去睡,于是他们几个就挤在一间房子里,而我则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白宇紧跟着走了进来,关上门,点了蜡烛后,问我:“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看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朱砂说:“我现在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你,你也有个心理准备,这一大片地方,其实不是坟场,不,严格的说,是坟场,不是人类的坟场,咱们住的这里,却的确是守坟人的地盘,那道门就是结界,刚才那位大叔,是个鬼,早已死了,恐怕尸体就是里院,在这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操控着一切,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要出去看看,你就守着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或者到里院去,还有,你看见这院子四角的四棵树没有?”我指着外面的,他点点头。
“那是镇着这方院落的东西,树下埋着东西,千万不能让他们去碰这四棵树,我不回来,天亮你就带他们走,我有护法在身,那些东西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说着,我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划拉着,一面说:“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六个字吧?”
他低头看着我点点头,说:“你不来,我不走。”
我抬头看向他,然后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说:“别那么严肃,没多严重的,它的等级比不上血夜叉,放心吧。”
说完我拿着朱砂往外走,他跟着出来,还是不放心地叮嘱我一定要小心。
我拿朱砂在他们屋外两边的墙上画了两个卍字符,对白宇说:“你进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关上大门的时候,一扭脸,看见白宇还站在门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无一不是担忧,我冲他做了个鬼脸,一把将大门关了起来。
转身的瞬间,我就变了样子,并开了天眼。
眼前的空气里不断地飘浮着一些黑灰色的雾气,角落里一些小精怪们看见我猛地钻进泥土里连头也不敢往外冒。
我顺着石板路向上走,想向去看看那个安林航说的小学校。
一路曲曲折折地走,两边黑洞洞的房舍里都透着那些黑灰的雾气,却在我一扭脸的功夫,家家户户都亮起灯来。
我看看表,心里说了声糟糕,时间已经是午夜了,妖气大盛起来!
这时,我听见一声极为细小的声音在我身后叫我:“护法大人,护法大人!”
我扭过头,看见在一处房舍的黑暗角落里,一丛荒草间,盛开着一朵娇艳的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小花,从那光芒里,摇摇晃晃地飘出来一道光,在半空凝聚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慢慢向我飘来,却停在丈许开外不再靠近。
原来是个小花精。
“看来这个极邪之地,连花精都养得出来。”我不由叹息着。
那个小小的人形被一团紫光包围着看不到五官,它一摇一摆地冲我行个礼说:“护法大人哪里去?”
“前方一处所在妖气大盛,且去看看,你可知道那里究竟是盘桓着何样妖物?”我一指前方。
“那,是一个大家伙!当初某个大将军路过此地时被诬陷以至死,死后,这片地方就不对劲,后来,有人类逃难到这里安居,可是,这里总是出一些奸臣贼子,要么就是叛逆乱党,后来就是贪官污吏,再后来这里就没人再居住了,几年前,一些人进到这里来说这地下有宝藏还是有矿藏,又怕被人知道,就盖了这片房子,但是没住几年,那些人就被埋在自己挖的大坑里,只留下这些房子,但凡进来的人类,都没有走出去过,我也是听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的,护法大人,你也别进去了,这片邪地年代久远,连上天都没有办法。”
小花精用它细弱的声音跟我讲了这里的历史经过,我点点头,它又冲我弯了弯腰,转身回到花朵里去了。
我看着几乎升上半空的妖气心想,又是一个连上天也没有办法对付的妖物,不是上天不管,而是不想管,也懒得管,就像是跟火车比速度的蜗牛,叫嚣着自己是世上速度最快的,可是火车能停下来跟它辩解去么?
好吧,上天不管的,我来管,送不去寄养堂,就送去炼狱,这世间无论哪个角落,只要是看见了,我就不能容忍有妖物为害人间!
这么一想,我大步向前走去,而从那些亮了灯的房子里,不断地走出来一些人,脸色黝黑,空洞洞的眼眶里冒着黑气。
我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向上走去,人群越聚越多,一直走到了那个被叫作学校的地方去。
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后,我终于看见了那团妖气凝结的地方,一棵高大的几乎要刺入云霄的大槐树,黑气缭绕着,人群围在树下,齐齐跪拜,身上的黑气不断被槐树吸食,人形脱落,化成黑雾顺着树根一直向树梢绕去,而那原本干枯的树干像吸收了什么养份一般迅速地长出黑色的树叶,片刻,整棵树都长满了茂盛的枝桠和浓厚的黑色叶片。
而在这些枝桠上又迅速地长出一个个硕大的花苞,细数之下,竟有十五六个,一个个像篮球一般大小。
这些花苞慢慢地开放,绽开黑色的花瓣,空气里顿时散发出一阵阵腐败的味道,而那些人群依然不断地化成黑气绕着树干浮上去,又顺着树枝被吸入花朵,那花朵开到极致后,花瓣枯萎脱落,花蒂处便鼓起一个大包,似是要结出果实来。
那鼓起的果实外壳也是黑色的,长的也极快,长到同样像篮球一般大小后,从花蒂处出现了一条条细小的裂纹,一直到人群完全消失,那果实“啪”地一声开裂,果壳分成四五牙并向后卷起,露出了一个个令我都有些后背发冷的果实,那些果实发出幽幽绿光,一个个都长有五官,分明,就是一颗颗的,人头!
这些人头果实暴露在空气里后,一个个突然张开了眼睛,然后扭转过来,齐齐地看向了我!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槐树精?人头果?这跟那小花精说的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那树下泥土突然抖动起来,一根根像蛇一样的树根从泥土下钻出来,不断地向我伸来,我后退几步,盯着这些树根,双手结印,念着佛号,一掌击在地上,一道金光散开,那些树根一碰触之下,像被烫到一样一下就向后缩去。
我再念六字真言,双手结印,一字一结甩向那棵鬼树,符文飞向那棵树撞在那些人头果上,那人头也像触电一般抖动着发出嘶哑的叫声,那叫声幽幽,听得人心神俱荡,脚下竟然都有些不稳起来。
接着,那些人头剧烈的摆动着,一个个似是瓜熟蒂落,落在地上,突然大张着眼睛和嘴巴向我咬来。
而其他一些则向其他人住的地方一跳一跳的蹦去。
我哪能容它们去伤害与我同行的人,双手一合一展,手心燃着熊熊的业火,甩手一挥,那业火分成数团快速扑向那些跳动的人头,将它们紧紧的包裹着,那些人头大声嘶叫,连我听得都有些眩晕起来,但没多久,那一个个人头都被业火焚为灰烬,我转身来到那鬼树前,大声质问道:“你是何方妖孽,快速报上名来!”
那鬼树身上巨大的树冠不断散发着一团团鬼气,在我面前凝聚成一个高大的黑影,没有人形,更没有面目。
“槐树精?连人形都没有修炼出来,已经学会为害人间了?”我厉声说。
它冷笑数声,也不多话,或者不会说话,整个身体动了动,地下那些粗粗细细的树根猛地从泥土之下爆长出来,还不等我出手,突然整个身体临空飞起,低头一看,却是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根将我拦腰圈住提在了半空。
“什么金刚护法,不过耳耳!”那黑影原来会说话,它还知道我是谁,却还这么嚣张,看来是没吃过护法的亏啊。
“你见过几个护法?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我呵斥了它一声,它又笑道:“见此一只就够了!”
一只?它竟然说我是一只?哇呀呀,好,今天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牲长长见识,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看看金刚护法八只手,不,七只手!
说完,右手在左手掌心画出一个符文,大喝一声佛号,一手拍在了缠着我的树根上,那树根顿时发出一阵“嘶啦”声,一道火焰顺着树根缠去,树根赶忙松开了我,在半空就化成了灰,而另一根又向我缠来,我左格右挡,半空中不断地爆出飞灰,我再一个转身一大团业火便飞向那棵树,黑影见状在身前画个圆,一大团黑气便挡在了业火前,跟那团蓝色的火焰纠缠在一起,看来这家伙有些道行啊。
我就不信连业火也能阻止的妖怪。
我再一发力,念出楞严驱魔咒结着手印往前一推,一道道金符像一把把的利剑刺向树身,业火便从剑身发出,缠住了整个树身并直向树冠。
黑影抬头一看,也并不着急似的,嘴里念了一串听不太清的话,那大树身上缠绕着的黑气突然散开,像一团乌云一般向着我们的住处飘去,我心叫不好,转身就跑,却突然觉得脚下像被什么胶着着,低头一看,脚下原本坚硬的土地竟然成了一片沼泽地,半截腿都已经馅了下去。
这个王八蛋,我心里骂着脏话,双手合十,大念一声护法佛号,一道金光闪过,一尊护法真身出现在面前,弯腰将我一把从沼泽里扯出,手里的法器也同时祭出,那法器旋转着向黑影移去,黑影见状也是份外吃惊,一转身,就遁入地下了。
地面恢复原状,护法真身将我放在地上,便消失了。
我转头看看,再抬头,那团乌云已经快到那个宅子的上空了,于是我也顾不上那家伙,必须先去救人!
于是我发足狂奔,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那团乌云正在宅子上空徘徊着,我一道金符打去,人便冲进了大门,一面喊着白宇的名字。
院子里很安静,那两只灯笼发着幽幽绿光,却无人应我。
我几步跑到他们几个的房间前,门外我留下的符已经不见了,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惴惴的,希望他们不要出事才好,希望我推开房门后看见他们好好的都在。
但是,当我真的推开门后,却看见房里,空无一人!
他们去哪了?不是说好哪也不许去的吗?我转身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他们,但还是没有人回应。
我先跑进里院,这里是一片黑暗,每个房间都黑着,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左手边的房间里,有动静。
我轻轻地走过去,门是虚掩着的,我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房里的一切就都映入眼帘,这是个空屋,最里面是一张床,旁边一张桌子,别无他物,我将门再推开了一些,一扭头,却发现在床头的黑暗角落里,似乎有人!
我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看见在阴影里,两个人正抱在一起,一个是杨欣,另一个,竟然是白宇!
杨欣伏在白宇的怀里,低声哭泣着呢喃地说:“我好害怕,你别离开我。”而白宇也紧紧地抱着她,轻声温柔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有我在,你会很安全。”
杨欣抬起头来看着他,又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是,你的宝儿怎么办?”
白宇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轻声说:“她不过是我的外甥女罢了,一个傻丫头,有什么怎么办的?她怎么能跟你比?你这么漂亮,温柔,等明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还管她说什么呢?以后我们会结婚,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杨欣说了声好,白宇的双眼深情地看着她,竟然慢慢俯下头去吻在了她的嘴唇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奔涌着,似乎又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一面挣扎着不让刚才那副画面在脑子里出现,可是却偏偏如此清晰,我无知无觉地向外走,此时心里一团灰暗,管他什么槐树精,管他什么生死,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最要的东西存在了,谁想要怎么样又有什么所谓?
那些精灵妖怪随你们如何吞噬天地,管我何干?来将我吃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谁?我这么尽力去保护这个人间,为了什么?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
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手心烫了我一下,展开手掌来,看见两个闪亮的卍字符正在发着光芒。
那两道光一下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赶紧甩手,此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牌楼前院,在我面前是一棵盆栽,而一个枝桠正对着我的左眼,再往前一步,它就会刺入了!
我骇得赶忙后退几步,有些后怕地摇了摇头,这时,我听见身后的院子里又传来了什么声音,我马上返身跑了回去,发觉那声音来自右手边的其中一间空房。
我几步跑过去,听见的是里面桌椅翻倒的声音,像是谁在里面跟人搏斗。
我想也没想地就冲了过去,推门迈进的同时,突然看见一道寒光从脸前划过,那是一把刀,而握着刀的人,竟然是白宇?!
他刚才明明不是在后面吗?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不容我多想,他一脸杀气地握着刀又向我的腹部刺来,嘴里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要杀了你这个妖怪替宝儿报仇!”
我向后退一步,脚下却被门槛一绊,人就向后仰倒在地,而白宇的刀向着我的脖子就扎了下来,我向旁边一侧头,没被刺中,他一转刀身,锋利的刀刃就向着我的动脉划过来,情急之下,我大喊一声他的名字,一手按在了他的眉心处,而冷汗从后背突地冒出来。
就在刀刃堪堪压在我的脖子上就要切下来的时候,脸前的白宇像是大梦方醒一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迷蒙的眼神这才有了神采,当他看清我时,脸上的杀气顿时化成了震惊,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的脸,再看看手里的刀,喃喃地问:“你是宝儿?你,没死?”
我也大大地喘了口气说:“是我,我没死,你这是怎么了?”
他忙松开刀,垂下头紧紧地闭了闭眼睛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然后才赶紧站起身来,伸手将我也拉起来,却一下就拉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搂着,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后怕地说:“刚才我明明看见你被那个妖怪杀死了,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太好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我有些迷糊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和他都看见了也许不存在的事情?难道,是幻象?
“杨欣呢?你们怎么没有在屋里?”我问。
他直起身来想了想说:“你走了有二十三分钟之后,我突然听到你在外面喊我,我们就都走了出去,你说让我们快跑,这里呆不成了,于是我们几个就跟着你跑,跑到一半,你突然悄悄拉住我,说在我们几个人里,有一个不是人,要想个办法,所以又拉着我来到这个屋子,但是,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长得很奇怪的东西,你就挡在我面前跟它对打,但是那个东西却一下掐住了你的脖子用力地摔在地上,头上碎了一块,流了好多血,已经活不成了,我情急之下,就拿着刀跟它拼命,可是,却为什么是你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听着他的话,更是奇怪,为什么他说的事情跟我看见的不一样?“你,没有跟杨欣在一起?”
他摇摇头说:“当然没有。”
这下,我才有些释然,他们并没有发生我刚才看见的事情,这些果然只是幻象,不是真的。
我这么一想,不禁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白宇问。
我抬起脸看着他,哑然地说:“呃,没啥,你没事就好,走,咱们找其他人去。”
说着我弯腰捡起刀来递给他,我们一齐向大门外跑去。
刚才的白宇看见了他最害怕的事,他最害怕我会死,那么我看见的,也是我最害怕的吗?如果有一天,这一幕真的发生了,我会怎么样?不不,他是我的小舅舅,我该祝福他才是,我该替他高兴才是,我为什么要难过呢?那么刚才想要放弃一切的想法也会是幻象吗?这不应该是真的,我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跟感觉的。
我仰头看着天上依然存在的隐隐绰绰的黑气,这些一定都是那鬼树干的,等下看我怎么将它连根拨起!
我们顺着石板路往下跑,跑了几十步,我突然停下,转过脸,在黑暗的角落里,我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们。
我慢慢地走过去,白宇在我身旁轻声说:“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安林航?”
我点点头,的确是他,可是他正跪在地上对面一面墙,嘴里发出一阵阵吭哧吭哧的什么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噎着一样。
我们走到他身旁,白宇从口袋拿出手机按亮一看,眼前的情景不由得都让我们大吃一惊:只见安林航正跪在一大堆的泥土前,两手忙不迭地抓着泥往嘴里塞,嘴里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几乎翻白。
我赶紧念句谒在他眉心处一点,他这才停止动作,身体向一旁倒去。
白宇一把扶住他,我俩就从他的嘴里往外掏泥,又将他面朝下,小心地拍他的脖子,他慢慢地这才回醒过来,然后本能地用力咳嗽,嘴里的东西也不断地被吐出来,我见他没事了,这才吁出一口气。
我和白宇扶着他走到一幢宅子前让他坐下,我跑回去拿了水杯又回来给他漱口。
折腾了半天,他才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TMD是怎么一回事?我这嘴里,呸呸,哎哟。”他不断喘息着,还是一个劲地吐嘴里的泥土渣。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我问他。
他又漱了漱口说:“刚才我们在房子里待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们听见你在外面叫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一看,你站在门廊子外面冲我们招手,说让我们跟你走,说这里有鬼,不能过夜了,于是我们赶紧跟着你跑,可是跑着跑着,我怎么看见我老爹了,四周是我们家,他板着脸站在一张桌子前,指着桌上的一大碗米饭问我为什么不把饭吃完?从小我爸对我就特严,我很怕他,他从来不让我剩饭,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剩了那么一大碗饭来的,就走过去说我吃完,怕他打我,可是我怎么吃那碗米饭都不见少,我老爹就拿出皮带来,说我不吃完他就抽死我,我太害怕了,就使劲吃,一直到,看见你们,唉,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害怕的是这个,看来,这里的妖气会让人产生幻觉,让每个人都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事,这与恐惧不同,并不会直接吓死人,而是用你在现实的内心里挖掘出来让你不想再看到和重复的事,让你做出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的事,这样的怨气更大。
我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更加气愤起来。
“我们赶紧去找其他人吧,可别再出什么意外。”我站起来说着,他们也站了起来一起继续向下走,一面走一面找。
四下依然一片黑暗,我不敢在安林航面前翻出白眼来,再吓死他,只好凭借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
我们走出拱形石门,正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却听安林航咦了一声,然后指着那个土地公的小庙说:“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我们几个的手机都移向那边,果然,在小庙的背后,似乎是倒着一个人。
白宇走上前去,回头对我们说:“是杨欣!”
我们赶紧围上去,看见她双眼紧闭倒在地上,白宇给她掐了下人中,她眼珠转了转,这才回醒过来,张眼看见我们几个,眼睛一红哇地哭着扑在了白宇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说:“我以为我会死在这儿。”
白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她扶起来,她趔趄着站不稳,还是紧紧地靠着白宇。
安林航看着她,问道:“杨欣姐,你,没事吧?看没看见轻轻?”
杨欣这才抬起头,用手擦了擦脸摇摇头说:“我跑到这儿的时候,看见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很害怕,就想回去看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石门,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唱戏,好象在那边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我一害怕就晕过去了。”她说着指了指我们右后边的一条路。
“你陪着欣欣姐在这儿,安林航,咱俩去看看,你,怕吗?”我说着去问安林航。
他其实是怕的,可是看了看我们,点了点头说:“走,找轻轻要紧。”
白宇说:“不如让安林航留在这儿,我跟你去。”
可是杨欣去拉着白宇说:“我还是很害怕。”
我冲白宇笑了笑说:“你就留下陪她吧,没事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就走,安林航对他们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有事我就喊你们。”
说完也跟着我向那条路走去。
那条小路两旁依然是高大的坟冢,在没有任何光亮下,显得更加阴森,安林航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电,也不敢四处乱看,只是低头跟着我走,我甚至都能听到他因为害怕而粗重的呼吸声。
“轻轻会跑去哪呢?”我用手电照着每一个角落,又去高大的墓碑后面看看,现在的我先不去管这些诡异的坟,先找到人为先。
当我们快走到尽头时,安林航突然在后面拉了我一下,我回过头,看见他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慢慢地抬手向自己的身后指了指,颤声说:“我,我后面,好,好象有,有人……”
我扭头向他的身后看去,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一闪而过,似乎就是我在摄像机里看见的那个。
“别怕,我去看看。”我平静地对他说完,向回走,站在刚才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两边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可是,却听到安林航的惨叫。
我猛地回身,看见那个女人正站在安林航面前三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安林航手里的手电光正在不住地抖动着。
我几步跑过去,那个女人急忙向后退,我抬手一个字决打过去,那女人叫了一声被钉在了一个石碑上。
“一个女鬼而已,别怕。”我对安林航说完就有些后悔,对于他来说,这个女鬼已经能吓破他的胆了,他牙齿打架地看着那个一身红衣,头发盖着脸的女鬼几乎就要逃走,要不是因为双腿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走到女鬼面前问她:“有没有见过跟我们一起来的扎着长马尾的女孩?”
她的身体尽量地向后躲闪着,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们右前方的一条黑暗的小巷。
“那么害怕,就不要出来嘛,吓成这样,送你回地府去。”我说着念句咒在她身前一推,她就掉进了脚下突然出现的一个黑洞里不见了。
然后我冲身后的安林航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自己先一步向那个黑暗的小巷去了。
安林航在我身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不断地回头问我:“刚,刚才那个,女鬼,哪去了?你怎么不害怕?”
我只是四下找着轻轻,不走心地说了句:“一个小破鬼有啥怕的?”
他立即用看非人类的眼神看向我,而我却让他看在我们前边的一堵墙前蹲着的一个人。
他扭脸一看,又差点叫出声来,可是我却向前走去,因为那个人看着很像轻轻。
“轻轻?”安林航也认出了她,紧走几步去拍她的肩膀,可是看到她的脸时,不由得向后坐倒在地移开了几步,脸色再一次变得惨白起来。
等我靠过去看时,发现轻轻也是两眼翻白,双手不断地在挖着地面,嘴里不断地说着:“我来救你,我这就来救你。”而在她面前挖出来的小坑里,正露出一张人的脸来。
我看着土里露出来的人脸已经有些腐烂了,用手电照着问安林航:“这人是赵澈吗?”
安林航吓得没听清,等我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抬脸看我,然后深吸了口气,重新爬过来看了看说了句不是,就扑到另外一面呕吐。
我也不管他,伏在轻轻耳边低声念叨着,她这才不去挖了,跟着我慢慢站起来向我们来时的路走去,走了一段距离,等安林航也跟上来后,我才在她的眉心处按了按,她猛地大口呼吸了一阵这才闭上眼睛,再张开时,她惊讶地看着我们,问:“你们怎么在这儿?这是哪里?赵澈呢?你们快去救他!”
“赵澈?”我说。
她用力点头然后四下看着说:“我刚才听见他在叫我,然后我就看见他被困在一个地下室里,他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他了?刚才明明我就快要把他救上来了呀,你们快帮我找找。”
“轻轻,没有赵澈,没有,我们没有找到他呢,他不在什么地下室,听到了吗?”我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我们先到空地去再说。”我对他们说着,他们点点头,轻轻还在不住地回头,不死心地四下看着,可是她不可能再听到有谁叫她。
当我们回到空地的时候,我看见杨欣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白宇正站在前边不住地向我们眺望着,看见我们来,赶紧迎了上来,问轻轻有没有事,轻轻摇摇头,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的十指全都是泥土,还渗着血,自己也吓坏了,把手抬在脸前惊恐地对我们说:“我的手,刚才,我,赵澈在那,我得去救他!”
我一把拉住她,说:“那是幻觉,是这里的妖气让我们都产生了幻觉,你挖的,真的不是赵澈。”
我不知道如果告诉她,她挖的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埋在那的其他人,她会不会吓出好歹来。
安林航见了也赶紧说:“那个人真的不是赵澈。”
可是他说完,才发觉说漏嘴了。
“那个人?真的有个人?”果然,轻轻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样吧,咱们还是先回刚才的宅子里去,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重新再往回走。
杨欣从后面跟着,我让白宇去扶她,他看了看我,回身去扶杨欣,我拉着轻轻继续往前走。
说实话,除了我和白宇,其他几个人的内心已经快崩溃了,我想,在他们这些年的经历里,应该不会有今晚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完全颠覆他们三观的,足以震撼了他们以往对于灵异事件的认知。
我们重新回到了那个宅子,能让我也产生幻觉的,说明道行不浅,一切根源都在那个槐树精,必须把它收了才行。
面前这几个人都在幻觉里面对了自己害怕的事,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就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我不会在外面叫你们,所以不管听到外面什么动静都不要走出去,一直等我回来。”我严肃地对他们说。
他们几个听了非常震惊,都齐齐看向我,安林航问:“你要干嘛去?”
“去想办法让咱们安全离开这里。”我说。
“那,我跟你去,好歹……”
我立即抬手阻止了他说:“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分性别,你们就守在这里就好。”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问题是,也实在没有时间了。
我转身跑到门外,看了看,左右两边我留下的符号还是在的。
“你可记住了,必须给我安全回来,听到没有?这个对讲机你拿着,万一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帮不上其他的忙,至少,至少……”站在外面,白宇对我说着,将手里的对讲机给我,却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至少我要是死了你可以给我收尸是吧?”我一面接过对讲机一面不经大脑地说笑了一句,谁知道他却突然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正色低声道:“你敢死!你,一定好好回来,好不好?要听话!”
我突然被他变得温柔的语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仰头看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站在门里看着我们的杨欣,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说:“哎呀,对讲机一定不给你弄坏,紧张啥呀,我走了,欣欣姐照顾好自己。”我突然这么一说,白宇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仓惶地逃出院子,站在大门外用力地呼吸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以后,还是得离他远一些,为了他,为了老妈,老爸,为了外婆,为了家族名誉,就是,不为了我。
我从上初一开始就认识了他,那时候他已经在上大学了,我们一大家人都住在一起,从来都是我欺负他,跟他抢吃的,他从来不生气,一直到我考上另一个城市的大学,他也把工作调了过来。
还记得他在大学里有个要好的女朋友,叫小雅,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他对小雅应该也只是停留在好朋友的阶段,那个小雅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不娇情,不做作,比较合他的脾气,我也挺喜欢她,那时候觉得也许白宇跟她就是一个世界的,但是,后来,小雅出了车祸,他也的确消沉过一段时间,他曾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小雅是他最好的朋友,当时不懂为什么他只说是朋友,而不是爱的人,现在,我也不懂,只是记得当时我问过他,他似乎说他的心里有一块地方,那里,不是小雅。
我一直以为他那么说只是好面子,不肯承认他放不下小雅,后来在小雅周年,他带我去看小雅,我又一次见到小雅时,她跟我说,也许只有死去,才能让白宇永远记得自己。
现在回想着这句话,我觉得,她说的是那么痛,那么无助,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一直到现在,追求白宇的女孩子很多,但是白宇一率都礼貌拒绝,这才让老妈和外婆都很担忧,一直觉得他放不下小雅,白宇也从来不解释,就这样生活着。
现在,我知道,有些事,明明知道一切恶果却还要执着着,才是愚不可及的。
一路往那槐树精那走,脑子里就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脚底下差点被绊倒,一阵大笑从前面传来。
我抬起头,看见的是那个黑影子坐在树梢上看我的笑话。
“真想看看你摔个狗啃泥的样子。”他说着又仰头大笑。
我气的捡起一块石头让它裹着符咒向那黑影丢了过去,它一下躲开跳下树来。
“赶紧投降,省得受皮肉之苦,哦,不,你没有皮肉,连个身体也没有,就是一股气,嚣张什么?”我没好气地说着。
它双手一挥,整个地面都开始抖动起来,面前的那棵树没有动,而是随着抖动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近,我转身看见,从另一侧的石门外,那些高大的坟冢突然开裂,冒出一股股的黑气,坟包裂开后,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双双石头一样的大手,随之就攀上来一个个身材高大,穿着盔甲的武士来!
它们一个个足有数米高,手里拿着石头的长剑,差不多有八九个,他们从坟里爬出来后,不断地从身上往下掉碎石,然后一转身,迈步向我走来。
我扭了扭脖子,双手合十,快速念咒,四尊金刚护法真身顿时出现在我面前,而那些武士竟然与护法们等身高,四尊护法一齐向它们走去,很快,就交战在了一起。
而我则回身看着那个黑影,如果可以,我想,当时给它配的表情应该是下巴掉在地上,两只眼珠直伸出体外,头上冒着几道黑线的样子。
我也不等它反应,一掌击在地面上,喊一声:“业火速来!”
话音未落,从地面以下冒出一大片业火,快速地冲向那黑影,黑影后退几步,也是向地面一击,在它面前出现一道裂缝,业火被阻止在了这一边,它得意地说:“嘻嘻,还有什么招?”
我也冷冷一笑,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那是之前就放在身上的朱砂。
我拧开瓶盖,心疼地看了看少半瓶朱砂,一恨心,就向半空扬去,然后口里念念有词,不断打着手印,那些朱砂也形成一个个符文停在那道裂缝之上,业火便一下扑了过去,黑影一闪而逝,业火便裹在了那棵鬼树上,我回回头,看见护法们正和那些武士打得正欢,也不需要我插手,于是就专注地看着那棵树。
那道黑影一见之下,也生起气来,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着,两手来来回回比划了几下,一脚在地在上一顿,说了句:“起!”
接着,我看见远远近近的土地上开始冒出一个个小土包,像是下面又有什么在往上挤,土堆越来越大,片刻,一双双黑色的干枯的手突然升出地面,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只一眨眼的功夫,从泥土下面钻出来数百个死人!
原来我们脚下踩着的全是尸体。
那些行尸向我扑来,对于我来说,对付这些行尸已经不再是问题。
掌心飞出的符文向它们扑去,一个个立即被扑倒在地,张牙舞爪的挣扎着。
而业火的威力大盛,那棵鬼树此时根本无力对抗,从树身上散发出的一阵小过一阵的阴暗之气也无法阻止业火的攀升,空气里顿时充满着难闻的气息。
此时,那黑影又停在不远的屋檐上,又是念叨了一下,从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升起一股股黑气直飞往那棵树,原来,它调出这些尸体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要用它们身上的怨气来保护那棵树来与我抗衡。
那棵槐树被烧了几分钟之后,本来咯吱咯吱地向一旁倒去,此时被那一大片鬼气所侵,突然又要立起来,我见状怎能容它恢复,再一施力,又一大团业火爆起,而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地下的那些树根再一次爆起,我一面躲闪着那些树根,一面不断念诵经文,却冷不防,背后突然被人一推,我一个趔趄向前一扑,一根树根一下子将我圈起就往业火里丢,口袋里装的对讲机就掉在了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被那树根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摔下,另一根树根抬起它尖利的枝桠来对准了我的胸口,就在我要被摔在树身上时,突然一大股力量将我从半空接住,一回头,是我的守护神鹰,突然从半空抓住了我的衣领重新将我带向一旁,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向那棵鬼树飞去,大大的鹰爪用力一推,那鬼树的树根就从地下的泥土里撕裂开来,一大股臭气几乎将我推翻在地,而那些树根也立即向天鹰卷去,我抬手几道符咒就撞向树根,将它们撞进了业火,立即被烧成一团。
我赶紧捂着口鼻向后跑了几步,再回头,大半个树根已经露出地面,而我则看见,在那树根下被泥土包裹着的竟然还有一团团多达上百具的腐烂的人的尸体!
那些人身上的怨气给这鬼树提供着养份,现在,已经被连根拨起,彻底没救了。
业火又一下包裹了树根,连那些尸体也一起烧着,一阵阵冲天的哀号之声四起,整棵树这才轰然倒地。
身后那个黑影也惨叫着消失在我的面前。
“宝儿!”一声惊叫从另一侧传来,我猛地回身,看见白宇竟然飞快地跑来,一眼看见在一旁大战在一起的护法和武士,立即钉在原地,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我跑过去一把将他拉开一段,而他的目光刚从那边移开,又被眼前的影像引吸着,三观又一次被重置。
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地坐在了地上,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把脸挡在他的眼前。
他像梦魇一般地看着我:“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太,叹为观止了。”
我指着一旁的护法说:“那些呢,是金刚护法神,是在我身体里的,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怎么生病,连个感冒也没有,甚至上回伤的那么重,不几天又满血复活,全托它们的福,而我,是它们在这个人间的法器,承载着它们,形成了我在这个世间的隐形职业,叫做,驱妖师。”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飞快地解释了我的身份,他呆呆地看着我,再看看那四尊真身,几乎想要晕过去的样子,“还有那个在半空飞着的,是我的守护神兽,天鹰”。
跟他朝夕相处的外甥女竟然是这样一种存在,这的确换了谁都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
“那个大树,是槐树精,全靠在树根下以及整个村子下面埋着的尸体提供的怨气活着,修炼成精,那些尸体是这么多年来在这个村子里失踪的人的尸体,那么那些石头武士们,嗯,我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了,只不过……”我向后指着倒在一旁还在烈烈作响的槐树还没有讲完这些对于白宇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的故事,背后突然又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我猛地回过身,却看见在原本是学校的教室地下,突然开裂出一条缝隙,那缝隙越裂越大,下面的泥土也不断地向上翻涌着,似乎正有一个什么大家伙要出来!
我拉着白宇后退了几十步,然后就看见跟那些武士同样的一只石头大手,从泥土下伸了出来。
我站在白宇身前,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伸出按倒了已经裂成两段的教室,而另一只手也猛地伸出,双手在两旁一借力,一个戴着头盔的脑袋从泥土里就冒出来了。
我心里咚咚地剧烈跳动着,一旁的护法们跟那些强劲的武士打得不可开交,已经无力分神,现在,我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么一个大家伙呢?而且,它整个从地下上来后,还弯腰从下面拿上来一把长剑!?这就是那个小花精说的将军?
那个石人将军就这样像座山一样站在我们面前,一手拿着长剑支在身前,仰头看看天,然后低头看向我,此时,我也顾不得什么,推出一大片的符文,业火也向它扑了过去。
它抬手一挥,那些红符就像秋天的叶子一样,扑簌簌地掉了一地,倒是那片业火让它有些承受不了,不由得,抬起长剑挥了挥,见并没有起作用,就将剑尖用力地向地面一刺,并大吼了一声。
正在大战的护法和武士们被这一声吼都惊了一下,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回过头来,那些武士见状,竟然齐齐握着剑柄向这石人半跪下来,两三个被打倒在地的武士也挣扎着爬起来行礼。
我有些吃惊,就连护法们也惊异得看看它看看面前的石人将军。
这石人扭脸对我说:“收了这业火,我有话说。”
它声音如雷,一说话,从嘴里也往外掉石头渣子。
我一抬手,业火退回地下,倒是想听听它要说什么。
它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看对面的那群武士,垂下头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我非妖类,我,非妖类啊!为何,要落得如此地步?枉我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用力地捏了捏剑柄,那剑柄就裂了几道缝,扑啦啦地落着碎石,他却并不在意,继续用他带着沮丧而颓废的语气说着,“我虽为高丽人,却一心效忠大唐,戎马一生,败土蕃,取勃律,灭石国,最后,却被我的皇帝斩杀于此!”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白宇,他也迟疑地回望着我,我们再次仰头去看那石人。
“我是有怨,有冤,可是,我不是妖!我哪怕是死了,还是爱着大唐啊,我的皇帝,为何如此待我?这百年来,我沉睡在地下,没有答案,没有!我却一直在等待,等他来给我昭雪,但是,他却没有来。后来,有一天,我发觉我的心里长出来一棵树,黑色的树,它可以左右我的心神,从我的身体里不断的吸取着一些东西,但是,我知道,那才是妖,它让我反,让我反,不断地把人引到这里来杀死,让他们来供养我,有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像是在沉睡着的,可是,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生是大唐的人,死,也是大唐的鬼!于是,我极力反抗着这棵树,我让我的弟兄们牢牢地守着这里,禁锢着这个妖,不让它离开,而我,哪也去不了,如今,你来了,终于来了,解救了这些生灵,也,解救了我,莫不是,我那唐皇派你来的?”
他说的很苍桑,却又带着希望,却不知道,自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妖树,其实就是他内心里的怨恨,那道黑影,是另一个他。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是谁了,那个被唐玄宗冤死的大将,高仙芝!
我叹口气,扭头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那些死士,再看看护法们,摇了摇头,对他说:“你的唐皇已然不在了,你也不必再纠结,只要你是忠君爱国,便是谁也无法抹去你的功德,其实,你的唐皇必然在之后是知道你的冤屈,否则,上天又怎么会让我,到这里来?”
不知道我说的话他能不能明白,他却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妖树已死,我等的约束已止,我不怨了,不恨了,这么多岁月,我躺在这地下,经受的不比当年作战时轻松,现在,恩恩怨怨都不算什么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不打仗,不思念,不怨恨,只要我无愧天下,无愧我皇,世人知或不知,又如何。”
说时,他叹口气,身上开始龟裂,不断有碎石自他眼睛里落下。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东顾兮但悲叹,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他低声吟唱着一句句悲凉的诗词,同他一起的那些武士们也都不断龟裂着,一块块的碎石就像他当初对大唐的希望,不断地坠落着,一直到,全部碎成粉尘,而这些人褪去石形,又化身成人,依旧穿着铁甲战袍列于面前,似是又回到了战场,一个个威风凛凛。
他们向着我抱了抱拳慢慢地消失了,征战沙场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在空气中,似乎依然回荡着他那凄凉哀伤的歌声。
护法们回归在我的身体里,眼前一片狼籍,一切又恢复成一片黑暗,就这样结束了。
我后怕地想,幸亏这将军是个明事理,能及时回醒的人,否则,我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法回神,半空的天鹰长鸣一声也钻入降色的天幕。
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遥远的东面天边出现的一小片乳白色的光,天,竟然要亮了!
与此同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鸟叫,虫鸣,回过身,在初晨的微光中,一个个灰白色的半透明的人形不断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走向那片坍塌的学校间的空洞里。
“这是那些被困在这里的阴魂和冤灵,现在,它们终于解脱,可以去地府轮回转世了。”我轻声对白宇说着,他哑然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地面再次摇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那一幢幢房舍纷纷倒塌,白宇一把扶着我,而地面摇晃的更为厉害,我们都看见在泥土的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缝隙,白宇拉起我飞快地跑向石板路,那每一块石板之间也不断地裂开,不远处那些坟冢此时已经恢复成民居的样子,但这么剧烈的摇晃也纷纷倒塌掉了,高大的石门“砰”然一声,落在长满荒草的院子里。
地上的那些裂缝愈来愈大,倒着的行尸一个个翻入地下,等到所有的尸体都消失后,摇晃才停止。
而那些裂缝也慢慢被两旁的松散的泥土掩埋了起来。
现在,除了那一片片倒塌的房屋,一株烧成黑灰的槐树已经看不出一丝鬼气和妖气,整个村落里虽然是一片残垣断壁,但却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阴霾之气,一切都那么透彻明快,一丝丝阳光正好照射进来。
“我们回去吧。”我对白宇说着,他点点头,我们起往回走时问他:“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我没有呼叫你呀。”
他说:“可是另一个对讲机响了,我听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声音,怕你有事,就来了,结果,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在我们的世界,还真有一些存在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我觉得,人们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敬畏之心,不是看不见的就不存在,人类,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顶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以前我总是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原来你这小子,还是,是,什么来着?”
白宇一脸的恭敬,最后不得不扭头来问我。
我笑了笑说:“驱妖师。”
他立即冲我竖起大拇指来。
“可不能再跟别人说啊,不然,麻烦多多。”我叮嘱他,他笑着连声说是。
等我们快回到宅子的时候,发现,原本大红色的漆门已经变成了白色,而院外那参天的大树竟然开满了鲜花,几个人都站在门前望着这一切发呆。
看见我们回来都围向我们,杨欣跑来拉着白宇的胳膊问我们没什么事吧。
“一切都结束了。”我疲惫地笑笑说。
这时,轻轻突然看向我们的身后,眼睛张得大大的,惊叫了一声:“赵澈!”就挤开我们向我们身后跑去。
我们都回过头,看见一个瘦高的脑后扎着小辫的男人向我们走来,看见轻轻时很是惊讶,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打个转,然后才又看见我们。
安林航也很吃惊,几步跑过去将那人也抱了个满怀。
“你们先出村去吧,我,去看看那个守墓人。”我小声对白宇说完转身重新走进了那个小院。
院子里没有什么变化,那两个灯笼已经熄灭,从此以后不会再亮起。
在里院的最里一间房子里,停着一口棺材,我知道,那里睡着谁,我双手合十地行了个礼,再抬头时,看见了那个一身黑衣的老人,我对他说:“谢谢你让我们躲在这个结界里。”
他听了干枯的面颊上带着一个恭敬的笑容向我弯了弯腰,然后转身隐入了墙里。
我退出房间去,关好门,又念了句谒,抬手在门扉上按了按,转身离开,那道门变成了一道石头墙,没有人再来打扰这位老人了,他守了上百年的坟墓,现在终于可以自由了。
在回去的路上,那个赵澈告诉我们,他半夜睡在帐篷里,听到有人叫他,他就出去进了村,但是一直在村里转,然后就看见村口停着一辆车,有人让他上车去,那辆车就带着他上了山,停到一个像寺院的地方让他下车,说让他在里面等,有人会来接他,他就在寺院里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象是睡着了,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你可以离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寺院不见了,也没有人,外面天也亮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山坳里,旁边是个山神庙。
他觉得很奇怪,就顺着山路一直又回到这个村子来,然后就看见了我们。
我也奇怪他的境遇,扭头却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个什么,一问,他便扯了出来,是个佛像的小挂件,他说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本命佛,让他一直戴着,看来这回也是这个挂件护了他一回。
我们上到山梁上时,我又回过头来,远处的那个村落已经被一大片绿色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