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晚安”并非一个简单的睡前温馨用语,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它仿佛一个魔咒,撕扯着我的幸福,铭刻着我的悲苦。
“从今天起,我每晚都要在你之后入睡,你要每晚睡前告诉我晚安,我才会睡!”
“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呀”
“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让你深夜无眠时再感受到一个人的孤单,不能给别人可趁之机呀”
我故意皱了下眉,偷笑着,嗔骂道:“心机真重!”
他在电话那头更加得意:“记住,不许骗我哦,一定要真的困了才可以说‘晚安’!”
异地恋,1144的公里的距离,在他所能给我的有限的甜蜜中,“晚安”的约定是我内心感应到的最大的安稳!
羽是我高中同学,同窗三年,我们的友谊纯洁得就像白莲花一样,也不知是何时变了质,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青苹果就这样静悄悄的成熟了!
高中毕业的同学会上,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哭着笑着合唱着“北京东路的日子”然后就像歌中唱的,独自浪到了中国外国不同地点……我还记得,聚会结束时,羽特地走过来问我:“露兮,你坐哪班车回家?”“125路”“我陪你过去,一起走走。”然而最后的结果是,他被不知情的阿鸣拉走了,非要换个地方再喝几杯。事后我们提起这件事,他满满的怨气“都怪那个死胖子,人家是特意要送你的!”“谁让你不明说,活该,哈哈!”“……”
初入大学校门,我一度以为,我飞到离家1600多公里的地方就可以摆脱父母的约束和高中课本的重压,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然而现实是,我像是一只迷路的鸟儿,这所谓的自由让我迷茫、彷徨、甚至恐惧!
我开始频繁的失眠,因为找不到方向。每天不论多么疲惫,依旧夜不能寐!我穿行在黑暗中,看不到出口,这个时候,羽成为了我的灯塔。
“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知道”
“看头像亮着,就试着问一下”
“没有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想家了?”
“一点点”
“那还走那么远”
“年少无知”
“……好想你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有人欺负你?”
“没有”
“有喜欢上的人了?”
“没有”
“学校环境适应吗?高数学得如何,会不会觉得太难?”
“还好,不难”
“也对,你数学一向不差!”
“……”
“给我讲讲你们军训吧!或者什么新鲜事儿都行”
“……”
“那我给你讲,你听?”
“……”
“我们军训表演是合唱,知道吗,我是男中音,哈哈,想不到吧!你想听我唱歌吗?”
“……”
“在吗?回个话”
“……”
“睡了?那这样,我把手机开铃声,你要是没睡想找人说话就随时找我。晚安!”
第二天早上,常常会收到他的短信,类似这种:“相信自己,你一直我们的骄傲!”现在想想,简直是励志语最低端的版本,然后在那个时候却给了我莫大的温暖与安慰!锦上添花始终不及雪中送炭更能深入心房。
慢慢的,我们的对话不再变成问答式,我们聊哲学、聊历史、聊人生、聊理想……无话不谈。“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我高中给你推荐了白岩松的书,才报的新闻学呢!”我苦笑道:“你真的想多了!”“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学新闻!”“哦!”“我也喜欢你!”“……”“真的,露兮,我喜欢你!”
和羽在一起,是我从未后悔过的决定,直到后来他由于父母的否决被迫选择离开我,我都没有后悔过!那是一段更加灰暗的时光,一个把我送上大学正轨,带我走出黑暗看见阳光的人,突然对我放手了!不管过程多么婉转曲折,那个决定对我而言都太突然!我哭着,奔跑追逐着,不断跌倒着,伤到痛彻心扉,摔到遍体鳞伤!
情已绝爱未断的日子里,他每晚都会在大概我该睡了的时候,在他的人人主页发送一条状态,两个字“晚安!”他知道我能看到,也知道我不会回复。
“晚安”——日日不可免,女在我心方可安。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们没有任何的交流,仅凭借着这两个字,保持着爱的习惯,各自继续着没有彼此的生活!直到我把他的人人的取关!听说,在我取关的第二天,他就删掉了那篇为我而写的人人日志,题目叫“晚安,宝贝!”
默契的告别,我们终于暂时彻底退出了彼此的人生!
再重逢时,我们已经分手整整三年。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毕业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工作,租到的房子竟然正好在他对门。见到他的背影时,我的心就紧了一下,偷偷放慢了脚步,不想让他看到我。
回到房间,我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了不知多久。机械似的输入他的手机号码,竟然还记得!!!搜了他的微信,验证消息是“见个面吧!”申请很快通过了,然后,他敲响了我的门!
“想吃什么?”
“还没适应环境,食欲不太好!”
“那喝点粥吧!吃完带你去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嗯!”久违的默契,我依然习惯的少言。
那次晚饭过后,我们依旧很少联络,即使住的那么近!因为真的都很忙碌,当然也不止因为忙碌。
和他碰面这件事,我有向我男朋友坦白,没错,我已经有了新男朋友,叫叶开。叶开对我特别好,除了不会每晚对我说晚安。因为他的生物钟不习惯睡那么晚,每次等我睡只会让他第二天一整天都头脑昏沉,所以我实在不忍心那样要求他。
也因此,我始终无法彻底放下羽,那句“晚安”实在太甜蜜,也太重要!
我常在想,新欢旧爱到底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爱情里,到底什么才算做公平?我问叶开,我爱着你又放不下他是不是很可耻?叶开说:“你要怎么忘记他?杀了他还是失忆?我可不希望我的大宝贝儿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叶开抱着我,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花,温柔的告诉我:“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被回忆和过去填满的,你曾经是他的,但是现在是我的,我不希望你斩断过去,我要的是完整的你,只要我知道,现在的你,完完全全只爱我一个,这就够了!”“嗯,我也这么觉得,如果不是前任让我们变成成熟,那么任性的我们,恐怕也很难走到现在呢……”“嗯,谢谢他!”“谢谢她!”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要有结果的,这是对事情本身的尊重,也是对事情中的人的尊重,虽然残酷,也为新生!真正的放下羽,是我搬家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我的男朋友。那个星期五,他找到我的新住处,把我叫了出去。
“我还爱着你,一直爱着!”我表示,听到这句话时,我无比震惊。我大声恸哭,就像山洪决堤了一样!“我一直在等,等自己有能力了,去找你,给你幸福……”我一直停不下来的哭,我没有说一句话,也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了……
忘记最后是怎么散的了,总之,模糊的告别,我们终于永久彻底退出了彼此的人生!
当我知道羽还在为我努力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我懊悔,为什么我没有一直等下去!我困惑,为什么三年音讯全无,在我们之间造就这么大的误会!我烦怒,为什么不依靠我,自己默默去扛着一切!我伤心,为什么不可以默契的告别和新生,记忆中的羽就这样碎了!羽不仅毁了我心中的他,也断了我关于他的唯一牵挂!
叶开安慰我:“你教会了他放手,是你的成长,也算是你对他的祝福!大宝贝儿,其实我在你们见面的时候就该阻止你的,回忆里的人是不能见的,变与不变,都不会有曾经那么美好!就像你以为,羽应该还是自信的、励志的、即使他放下你,你都不怀疑他对你真的爱过!可是事实是,羽比你想象中脆弱更多,懦弱更多,他不仅变成了一个你不会爱的人,甚至让你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大宝贝儿,答应我,别想了,都过去了,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改变,一起成长,不会分开,没有陌生,好不好?”“好!从今天起,晚安变成祝福的意思,怎么样?”“好啊,反正我是听不到你的祝福了,因为我每天都比你早睡!大宝贝儿,会介意吗?”“嗯,会……会超级爱你,嘻嘻!”“小淘气!”……
在叶开的呵护下,我慢慢冷静,也学会了理清过去与当下的关系,“晚安”依然温暖,只是少了回忆的羁绊,变得轻盈又温馨。听说羽要结婚了,我和叶开真心祝福他!
谢谢你,那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