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些天,男友对我说:“你现在辞职了,要不然我给你买张票,你自己先提前回去吧?”
“为什么?”我问道。
“我们要到年底才放假,你在家里也可以工作。你家不是快要杀猪了吗?回去就有肉吃了。在这里,每天还要自己做饭,你又不好好吃饭。”
“可是,家里好冷啊。”我说。
“家里可以烤炭火啊。”
“不过,我家应该没有这么早杀猪吧?”我说。
傍晚去超市,我嘟囔着要买猪肉。男友笑着说,我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晚上打电话回家,问家里什么时候杀猪。父亲说前段时间猪就已经杀了,差不多是三百来斤猪肉,留了一半过年。
然后,我在想今年杀猪还挺早的,又是一个丰盛的新年。于是,我心里开始有一丝悸动,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家。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母亲的勤劳与付出。她就像是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猪圈里的猪仔一天天长大。
我的思绪,也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02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常年在外面工地上打工,只有到过年才能回来。
那个时候,家里除了几亩田地值钱,似乎剩下的就是猪圈里的猪了。我跟哥哥的学费,以及各种赶礼钱,都是一笔笔不小的开支。于是,猪就成了家里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大家会在饭后,聚在门前聊会儿天儿,谈论着各家膘肥体壮的猪及其价格。
当然,我们平时是很少能够吃到肉的。
于是,我们都盼望着猪圈里的猪仔能够快点儿长大,然后卖掉。这样,母亲就有钱了,我们也偶尔会有几毛钱的零花钱。杀猪后的那些日子,我们也可以大快朵颐的吃肉了。
记得那时,母亲只会留极少的一部分猪肉过年,剩余的全部卖掉。尽管当时猪肉卖的并不是很贵,也还是买方市场。有时候,别人买了家里的猪肉,很久后母亲还跑去要钱。
03
记忆里,母亲一般都会喂两头猪。
一头喂到年底杀掉,留下一小部分猪肉过年,剩余的大部分会卖掉;另一头,则留到第二年的清明节卖掉。
我记得有一年过年,母亲是没有杀猪的,而是把整头猪都卖掉了。那一天,正在读学前班的我去拿了成绩单回来,碰巧赶上大伯家杀猪。那天晚上,他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母亲那天忙到很晚才回来,她一到家我就跟她说在大妈家里吃了好多肉,肚子还一直很撑。
母亲听后,什么都没说。
直到许多年后,母亲还经常提起这事。她仍然有些哽咽地说,因为当时听到我的那些话,让她觉得哪怕以后生活再难,也要每年年底杀猪,留一部分猪肉过年。
我记得一般放寒假后,母亲才找人来杀猪,目的就是让它多长一段时间。那两位长辈都是村里杀猪的能手,没多大功夫就杀好了一头猪。
之后,母亲会把一块块的肉给挂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得直冒油。每当这时,我跟哥哥会趁着她不注意时,拿着小刀去切下一小块儿肉。然后用铁丝穿好,偷偷的放在小火炉上烤。最后,再撒点儿干辣椒面儿、胡椒粉、盐等佐料,那味道好极了。
这个时候,母亲会弄些家里种的白萝卜、炸豆腐,再加上一些排骨,放进瓦罐里用柴火慢慢去炖;当然,也会用萝卜跟肉馅儿,做成一个个圆的包粑,放进土灶里慢慢烤黄、烤焦……
哪怕到现在,也会很怀念冬天里的那些味道!
04
那时,母亲喂养两头猪,就跟养两个孩子一样的难!
当然,最愁的就是猪食,以及猪生病!
每天天不亮,她就出去干农活了。不是田里,就是地里,或是菜园子里,反正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每天傍晚放学回来,我盼着她能够早点儿回家做晚饭,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直到天黑时,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后来,我知道她到林子里去弄猪食了,那是一种嫩绿色的叶子,我们那里的方言叫做“构叶”。每天晚上在灰暗的灯下,母亲在菜板上有节奏地切着那些叶子,白色的浆糊都冒了出来。然后倒进大锅里,再加上一小部分的糠、麸子等东西,盖上锅盖煮烂。
那一大锅东西,是第二天的猪食。
我想帮母亲切,可是她不肯。
于是,有时我放学后,就悄悄地拿着大的蛇皮袋子或是竹篮子去林子里摘“构叶”。当然,有时候也会拿着水桶跟漏勺,下到池塘里去捞浮萍、猪草……
那个时候,我是不怕的!我跟母亲一样,期盼着猪一天天的长大!
记得有一年,家里的一头猪,因为被关得太久,从猪圈放出后很兴奋。后来钻到两堵墙之间出不来,也不发出叫声。我们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猪出来的时候,身体都受伤了。还有一年,家里的猪生病了,母亲急得晚上睡不着觉,半夜起来看猪是否安好。第二天,赶忙找兽医来打针……
三叔家的运气可就没这么好,以至于他后来不再喂猪:第一年,别人家的猪跑到他家院子来,因为他脾气暴躁的驱赶,导致猪冲出去的时候,撞死在了外面的石头上;第二年,养的猪被车撞死;第三年,猪病死了……
他们都说,如果运气不好,是不适合喂猪的,需要再晚几年喂猪。
05
现在的条件渐渐地得到了改善,村里人大多都不再喂养猪了。
母亲还是会在每年的春天喂猪,但只是一头,留着过年。她说自己养猪,没有添加猪饲料。猪肉的味道比较好,到年底不用花钱去买,也会比较丰盛。然后,那些腊肉几乎可以吃上一整年。
当然,猪食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所以,母亲有时候会说猪也知道挑食。家里种的红薯、冬瓜、南瓜等都用来喂猪,也不再像当年那样到处去摘“构叶”,去水里捞浮萍跟猪草了……
去年夏天,我打电话回家让母亲带着侄子到上海来玩段时间。她却不同意,她说走了家里的猪没人喂。
是的,在她眼里,猪比较宝贵。
母亲会在冬天,给猪圈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在夏天,往猪圈里倒水来给猪降温。
每天,她做好饭菜后,大家都坐在桌子旁边吃饭。她却提着猪桶,走向猪圈。等猪吃完后,她才吃饭。当然,饭菜也冷了。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说她把猪看得太宝贵。
我想对于猪,母亲或许有更深的感情吧!
06
大学毕业前几年,我一直待在深圳。
每次春节后离家,母亲总会在我的箱子里面放上各种好吃的。当然少不了排骨、瘦肉、腊肠、一瓶猪油等。她总是叮嘱我说南方潮湿,不要忘了赶快把排骨、腊肠拿出来晾晒;要多吃猪油,虽然我们觉得猪油吃多了不好。每一根排骨,她都用绳子穿好,怕我剁不动,都用刀切成要断非断的状态……
17年我来到了上海,国庆节回了趟家。走的时候,母亲往我的皮箱里塞了很多的腊肉、腊肠、腊鱼、炸豆腐……
直到前段时间,冰箱里的那些腊肉、腊肠才吃完。望着碗里生出来的那些猪油,那一刻觉得特别的幸福。
又是一年的年底,又将踏上回家的路。我想,迎接我的,又会是母亲每天炖的排骨汤。
那些年,关于猪的记忆,清晰而温暖!
然而,关于猪的记忆,我想它不仅仅是岁月、贫穷、母爱、勤劳、成长、懂事,更多的是一种期盼跟感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