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鼠先生

别说是凑够一拨人就能横穿马路,感觉只要有足够多的同伴,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在旅鼠先生的视野里只有前方同伴不断扭动的屁股,他甚至不知道这屁股会带他通向哪里,但是却无条件的相信这屁股的方向无比正确,不然又凭什么身后会有那么多蜂拥而来的追随者呢?这前呼后拥的架势 更是他确信不已。

单个的时候他是胆小怕事的啮齿类动物,在强敌环伺的生态中有着众多天敌。然而一旦拥有了集体的倚仗,他就仿佛是身先士卒的勇士般无畏无惧,正如安泰俄斯从大地母亲盖亚那里获取力量一样,集体是旅鼠先生的力量源泉。他甚至甘愿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成就集体,集体让他变得坚毅、勇敢、干练和勇于奉献。

如果大打群架,他势必斗狠;如果攻城略地,他定要先登;文人相聚则公车上书,匹夫相聚则义和团勇;就连买个东西只要能群起雀跃,又何妨疯狂砍手;一些社会热点事件,只要是有人煽风点火,就势必火烧连营。万人如海一身藏,那是钢铁般的勇敢无畏和众志成城。你可以说他偏激、愚昧或者盲从,却不能怀疑他的拳拳赤子之心。这股冲天阵地的气势,既可以让内蒙古的草原荒漠化,也足以让塞罕坝的沙漠成绿茵;既能成就对某些傻叉的口诛笔伐,也能让一个如日中天的飞人冠君一瞬之间跌下神坛。正所谓人多势众,众人拾柴火焰高。旅鼠先生从不考虑为什么,或者凭什么,这些问题走在前边的屁股已经帮他思考好了,而且站在多数的一边一定没错,他只要考虑如何干、怎样干就可以了。这是一种既不刨根问底儿,却能拼命苦干的精神。

于是,屁股决定方向,屁股决定路线,屁股带着旅鼠先生勇往直前,就算走到荒原的末路,那纵身入海的跳跃也都是壮烈而凄美。

终于,旅鼠先生带领着他的同伴在早高峰飞速的车流中横穿过马路,甚至他不惜横身立马挡在最前,指挥着同伴鱼贯而行,几个本来的落单者也自觉加入其中。

像旅鼠先生这样无视交通规则的行为难道是对的吗?然而像旅鼠先生这样为了集体而挺身而出的精神难道不值得鼓励吗?站在的立场不同,又怎么能分得清孰对孰错呢?就像你可以说是一群老大妈霸占了篮球场,也可以说是一群中老年人勇敢而固执的捍卫着自己运动的权利。是非曲直只是观看角度的不同,无法公正评论。

然而我却想说,从古至今,有多少集体的洪流裹挟了多少或正义或荒谬的运动,我们没有权利责怪处于洪流中的任何人,毕竟没有人是明知故错而强意为之的,但是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意志却是我们应当唤醒和提倡的。不要被舆论带走,舆论都是工具;不要被众人带走,众人都是乌合之众;能把你带走的,只有你自己的思想。


——选自文集《安妮猫与赫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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