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
“我们评定文章'好'或是'不好'的标准很简单:一切须属真实。我们所描述的是我们所看见的人、事,所听到、所做过的事。”
Agota借以“上课”这一章为此日记定下了叙述的方式,这也是全书最突出的语言风格,感情是模糊的软体,要舍弃对它的使用,而描绘存在当下的具体动态,才是忠实的描绘事实。
仍旧是“上课”这一章,几乎成为了我投入又跳出这部小说的一个切口。
在我微薄的阅读经历里,我害羞而踌躇的搜索出了“新小说”的那套,现实主义作家的技法来自于“设置”,作者往往以为是人物的裁判,却忘了自己其实应该只是个角落里看守记分牌的人。
而读者也把自我的模式置换成作者的调值,跟随人物的塑造,情节的安排,高潮于那被“诱导”的虚拟情景。当然我不否认,这确实也是阅读最基本的一种快感,可是当重新因为现实而获得判断权的时候,我经受过那种过于虚妄的惩罚。
Agota却从12岁女儿的作文本上得来灵感,找到表达这一作品主题的路径,正和新小说的“客观主义”神思暗合。
从这里进入小说,同时又可以跳脱出局,抽离于此,便是真正做了如同恶童一样的主人公。
【乐趣】
假如,不是因为这部作品在1986年问世的时候,一举热议;假如,这只是孩童日记,或者当作报表记录来读呢?
我在想,这次一个多小时的阅读乐趣在哪里?当女仆这个人物出现以及恶童和神父的对话时,我拍案大悟。乐趣就在于,恶童记录之外却是另外旁观者之内的地方。
女仆眼中的他们是相当可爱的,虽然我看到有人解读为这部小说里的恋童元素,这让我好奇起这主人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发觉他们此前对自己肮脏的描述记录完全有可能被另一种眼光所颠覆。
和神父的对话,我也觉得颇有意思。“勒索”中,恶童说:“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诽谤,而所有的人都喜欢听别人的丑闻。”这句话出自他们之口确实很震撼,也点出了关于外婆传闻的理解精髓。神父觉得他们小小年纪这样很可悲,理直气壮的勒索,可是恶童又透露出了本真的一面,“可悲的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小兔子和她母亲真的很需要钱。”这不也是剥去污染面最直接而淳朴的动机么?
谈到十诫时,恶童说:“不,我们不遵守十诫,也不会有人遵守的。上面写着'你不可杀人',结果所有人都在杀人。”我理会成,恶童是在说,起码我们不是一边祷告,应声遵守十诫而又一边去作恶的人。所以,恶童不去祷告也不遵守十诫。神父说:“我的书对你们来说太难了。”“会比《圣经》难吗?”可谓天真至极的点睛。
【亲人】
恶童的亲人有三个,母亲,外婆,父亲,这三人搭起的架子确实微妙。对母爱的忘却,得益于那自学而成的练习,还是练习诞生于不得不失去的拥有。当母亲再次出现,并且死于飞来炸弹前后,恶童成了名副其实冷酷存在,“发生了什么事吗?”“对,一颗炸弹把院子炸出了一个大洞。”着实让人无声色地凉气倒抽一口。对待父亲也在他们恶行的范围内,越过边境的办法,就是某个人走在前面,又一个血脉就此终结。当对这样的冷血咬牙的时候,可是对外婆的那种看护却让我想,亲情的培育到底是日日养恩还是遥远的DNA。或许恶童只是想,我们只做应该做的事,因为那确实需要做。
【慈悲】
要是这部《恶童日记》仅以恶行为记述内容,充其量只是个教育之用,却不会是思索之作。由于我并不了解Agota更多,无从知道她的功力来自于何,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种写作的天然能力。
小兔子这个人物的设置,是个顺手拈来的神奇。说到人物的塑造,这确实秉持了“恶童记录法则”,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在恶童心中占据什么样的感情,她有着缺陷的外表和不洁的行径,但恶童透露出来的怜悯非常值得玩味,就是那种成熟透了的抽离于世界。
“你们为什么不立刻过来帮我?”“我们想看看你如何保护自己。”
而在后来恶童每天给小兔子和她妈妈送去食物,并且去勒索了神父,这是恶童形象最饱满的地方,立体的展现了恶之建立的内里埋藏着本能的善意,那么所显之恶才让人深思。
他们在帮助逃兵时,逃兵对他们万分感激。恶童回应:“我们并不仁慈,带这些东西给你,只因为你的确需要它们。”可谓恶童的慈悲法则。
【分身】
记得他们说过,他俩是不能分开的。没有名字,没有年龄,没有区分的外貌,只是我们。即便是离开母亲,失去了原本悠游的生活,不只是一个人,行恶之事迹,也不只一个人。恶童的感情依靠,全部在“我们”上面。
他们的一致又让善恶的一人分饰两角不攻自破,他们一起存在,一起以独特的善的准则去行了恶。
结局大妙,狠狠的踢空了我的心,比起其他的爱恨情仇。我想看你们长大的样子,恶人扫荡?Agota说,我不想指明任何事。当我坐下来写的时候,句子已经在那里了。
当我们都活了下去,我在这里,你已去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