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快回家了,我能想到我妈的皱纹又多了两条,可她依然很美。
我妈二十多岁下边疆,扎根在了戈壁黄沙。她普通而又特别,普通的是,和天下所有妈妈一样,奉献着自我,把爱给了家人。特别的是,她永远在唠叨中去做现实中在别人看来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年轻时,她去做生意,批发一袋子青菜,从早上晨光微曦到夜晚星辰点缀,那一天,她挣了十块钱,却舍不得吃一个旁边卖馒头大姐家刚出锅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夜晚和我爸唠叨卖菜挣钱,明天还要早早起来批发蔬菜去卖。我能想象的到,在那间黑乎乎不足五平米的铁皮小屋里,她眼睛里放的光芒,那光芒在漆黑的夜里耀眼了腾飞的月亮。
我和妹妹小时候,我妈经常和我爸吵架,很多原因就是因为我哭闹所致。听我妈说,我三岁时,有回太饿,大冬天的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妈在着急忙慌的炖白菜粉条,便吆喝我爸把我弄起来,我爸因我哭闹觉得烦躁便气急败坏的打了我一顿,我更是哭的喘不过气。我妈便将刚出锅的菜一盆子仍在我爸身上,转身抱起我出了家门。索性大冬天的穿的厚,我爸没有被烫伤。
听我妈说,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有回还差点死掉。那回感冒发烧迟迟不退烧,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她辗转打听到一个小门诊,那个老太太医术很好。她二话不说,用小棉被裹起我就走着去了离家好几公里的小门诊。我也争气,打了一针肌肉注射,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那回之后,长久以来没生过什么大病。我妈的妈却意外摔断了胳膊,也因听说有按摩神医能治疗,却上了当耽误了治疗。我妈很内疚,当时八岁的我能看出她满脸的苦痛和不甘心。生活给了她无可奈何,她只有更加拼命努力。
姥姥胳膊好了差不多,我妈送她回老家,至此,她开始走上蔬菜批发商的道路,满路的荆棘,一路的辛苦和风尘。她和我爸默默承受,一点一点的,从一穷二白,家徒四壁,到现在说不上富裕,但也不愁吃喝。这二十年的辛苦拼搏,夜里五六点批发蔬菜,清晨十二点吃不上早饭,晚上十二点还无法入眠的体力劳动,耗尽了我爸我妈得青春。
最让我愧疚和不安的是,那一夜,刚三十八得妈妈满头黑发突然白了大片,所有的症结都是我。
急性阑尾炎是个小手术,遇到庸医或者医疗条件极差的医院,那就成了致命得大手术。我就是那个不幸得后者。阑尾炎手术后住院一月后,刚回家没多久,复发肠梗阻。连夜,我妈独身带我去了叶城比较大的医院。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得情况下,我再一次进了手术室。时间很久,麻醉得我也睡了很久,周身冰凉,我妈一夜没有睡,就坐在我身边,摸着我冰凉得手,不停的给我掖被角。
我醒来时,突然发现,我妈满头又黑又密得头发白了好多。后来,我妈说,她等我做手术得时候焦虑到不能自已。那两个月得医院生压我,我痛不欲生,我妈应该也是。生理上的不适感,让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我提出很多无理要求,家里买了地还垫了我得医药费,没什么钱,我却要求我妈给我买Mp3,某天,我妈给了我个Mp4。里面的音乐,让我度过了黑暗的两个月。
自那以后,我妈头发白的很快,现在她每年都要染两回头发。我心疼她,但无法阻止她追求美的权利,唯有嘱咐她多用植物染发剂,少染几次,白发也很美。她是女人,她也喜欢漂亮得衣服,喜欢精致得发型,喜欢化个装,穿的靓丽一些。所有这一切,都在她为了我和妹妹更好生活而放弃了。现在,我终于不用她再养我了。她终于可以捡起来她想做的一些事情。去和街上的好姐妹闲扯,去做镇子的小组长,去调解邻里关系,去申请入党,参加党员积极分子考试,去跳跳舞,去和我爸一起在家里看个电视剧,去请朋友来家里吃个烤肉,去养养鸡鸭鹅。
我妈四十五才学的开车,以往送菜都是用电动三轮,风很冷,因而膝盖受了风寒。她决定买车时,其他人却开玩笑说能学会吗?我妈二话不说,买了车,朋友叔叔教了她一周,她便上了路,我爸都没有她的胆量和魄力。那时我的驾照才刚拿到手,我还是经过驾校正规训练的,却不敢开车上路。我妈时常开着车就跟我说,我就想着要把车学会开好,就学会了。人做一件事的时候,只要坚定了信念,一定能做好。
是啊,只要坚定了信念,用行动去做,结果自然会好。
我妈是不是乐观者我说不准,但是她有乐观者的心态和平和的心境。
我也突然对乐观者有了更好的理解,乐观者,不是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们可能不会处于亢奋状态,但是你看他们的眼睛,一定是平和而又淡然的。他们不是不会伤心和痛苦,他们将伤心痛苦的时间缩短了,能更快的从里面跳出来。他们不骄不躁,和敬清寂,他们总能将事情解读的积极而有力量,他们不抱怨生活,他们当下努力的用行动活着。
我妈,伟大而又平凡。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