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乡呢?
临出站,我刻意整饰衣角,争取以最好的姿态拥抱爸妈。出站那一刻,仿佛一部恐怖片定格在最后一个幸存者一转身惊恐的眼神里。
怎么,突然,不一样了。
妈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多岁。四十岁的年纪,却被岁月折磨成了这般憔悴——发根末端的银丝,寒风中狂舞的发梢,渐弯渐低的脊背;而爸爸,总是拉着皮箱大步向前。他的步伐永远那么坚定,那么有力,那么给我安全感。可是,再豪迈的开路也有速度迟缓的时候,再俊俏的容颜也有褪色老化的结局。
我以为我还会是你们长不大的孩子,我以为你们一直都会活力四射,时刻洋溢青春。
又一次,是我太天真。
青春的浓雾散尽之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
它不会放过任何人,不会赐予特殊的恩惠。它无情地刻下一道又一道踪迹,拿走一包又一包的萤火时光,头也不回,潇洒离去,残留身后万千狼藉。
你逃离不了这个现实的。
你,只有也只能,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去对付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也好,轰轰烈烈也罢。
爸爸妈妈真的会老。这不争的事实鲜血淋漓地摆在眼前,我被按着头强制直视恶魔的丑陋嘴脸。
路上,弟弟拿出他专门托同学帮我做的新年贺卡,为我精心准备的糖果橘子。爸爸边开车边说着家中的变化,尽管对于故乡我早已了无头绪不甚熟悉。
“四月份联考?”
“嘘,睡着了。”
没有,只是假装睡着。
我太累了,还没有做好接受这整个事实的心理防备,它的突袭让我猝不及防,以至于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边缘。
家中一切如故,未曾有过大的删改。熟悉的温度,记忆中的凌乱,独特的味道,一件不少,一样不落。
晚上,昏暗的灯光掩盖住了苍老,饭桌上的其乐融融治愈了伤口,我们永远都是幸福的一家人,永远都是——
每次散步总要超妈妈一大截的飞毛兔爸爸,烹饪诸多美食饭量超大的羊妈妈,磨蹭懒蛋胖猪晶,勤劳懂事硕宝宝,还有不讲理的苗三吉。
故乡,就是这样的存在吧。你所熟悉的一切事物都被琥珀封印,摆在原地一尘不染,青春永驻,不断提醒你畴昔美好难忘的时光;而你所亲爱的人却在鲜明对比之下迅速发酵变质,一不小心,就脱离了初始模样,被拖走行刑,刑满释放时早已踽踽蹒跚,颤抖迟缓。
乡还在,人却正在故去,之谓故乡吧。
无数个深夜落泪祈祷,慢一点再慢一点;多少次神经彷徨失措,蠢一些再蠢一些,忘记流沙的飞逝,抛却钟表的旋转。
“不 可 能 的 ”
它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在我周围,在我能接触到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在整个空灵的保护壳内。
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我不会再固执地挣扎,不会再偏执地辩驳,我接受这整件事情的真相。
故乡,你真无情。
可我还是想说——
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有时候,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付这个世界,也是为了更好的做自己。”韩老师的话我总是记得。是的,接受并非妥协,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确终会迎来相同的结局,但,过程何如却是自己的选择,我们完全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力量去继续和这个世界对抗,以我们的方式守护那些对我们最重要的存在,去创造我们的璀璨星河。
永远要记得,被命运打趴下的时候,我们还是要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来,我们三局两胜。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