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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沿着田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一直往前面走,边走边拂开遮盖路面的庄稼,一直走到那棵茂盛的大樟树底下,才发现那里住着一户人家,三间低矮的平顶瓦房被屋檐边长满了的野橘皮树挡住了屋架,晒谷场上杂草丛生,铺着红砖的小径延伸到大门口。两扇朱红色陈旧的老式木门闯开一条缝隙。
听说很久以前那棵茂盛的樟树底下是一座土地庙,早上有村民在附近的田地里劳作时,看见树底下盘着一条大蛇,有天晚上下大雨,一道闪电扯亮了黑暗的天空,只听见一声炸雷“轰”地一声把庙台子炸出一个黑洞,据说洞壁四周光滑。而那条蛇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村子里关于那庙台子上的各种神话故事都编出来了。有的还编得跟聊斋似的玄乎。那棵烧掉了树冠的大樟树依然活过来了,长得枝繁叶茂象一把绿伞似的,一年四季杵立在庙台上。更增加了庙台子上的幽深与神秘之感。
苏二建家的田地离那块庙台子近,于是就在庙台子上搭了几间低矮的小屋,便在那里住了下来。他儿子苏小强从小就生活在父母吵吵闹闹的日子里。使得他的性格特别孤僻,每晚放学他甚至都不想回家。背着一个书包在村头左转又逛期期艾艾,太阳不下山他是不会到家的。因为每天回到家里总是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生气或嚎哭,要不就是父亲苏二建喝得迷迷糊糊坐在墙角里打盹。一地的碗碟碎片,凳子摔得乱七八糟。小小年纪的他在父母的战争里惶恐不安地过日子。
苏小强十岁那年,他母亲偷偷地离家出走了。本以为母亲只是出门打工赚钱去了,过年总会回来。可等了五年,苏小强只知道父母已经签字离婚了,从此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过。苏小强更加变得沉默。每次放学回到家里都是黑沉沉的冷火秋烟,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自己生火煮饭。
苏二建醉熏熏地回来了,苏小强正坐在桌边吃饭。他父亲跨过门槛直接躺到木板床上去了,儿子的存在似乎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独门独户四周都是田野,又没有邻居来串门,夜色里房子透出来的灯光都显得幽暗而又凄凉。
本以为苏小强在学校里好过呆在家里,而实际上苏小强在学校里也不跟同学沟通,他羡慕别的同学下雨有人送伞,天冷有人送衣。他什么都等不到,所以他心里特别自卑,而且他还很怕同学知道关于他家里的情况,进初中那年起,他就不想读书了,背个书包出来都只是在班里混日子,总觉得自己被父母抛弃了一样。逃学,吸烟,嚼槟榔什么样的坏事都跟他有关,唯独不爱学习。最后因为跟同学在操场上打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刺向他同学,被老师及时发现了,直接夺下他手里的凶器,送到校长办公室,通知见家长,可苏二建根本就没去学校。苏小强后来就被学校开除了。背着书包在外面溜达,也不敢告诉父亲真相。每天照样早起,背着书包出去,谁都不知道他一天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回到家里天都黑了。看见他父亲坐在门口边的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苏小强侧着身子从他身边经过,他跟父亲没有半句沟通的言语,他们中间似乎隔着一条淌不过的江。见木门“吱呀”一声响,苏小强便把自己与父亲关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他不想看见他父亲!
“苏小强,你该懂事了,明天我跟别人去广东打工,你就去你姨妈家里吃饭,我已经跟你姨妈说好了。”他听到父亲在门外说,也不搭理,躺在床上看着昏黑的屋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父亲走了之后,他更是没人管,三天去一次他姨妈那里,他姨妈念两句就烦,起身就走。没钱买烟和槟榔就去小卖部里偷。有次被人家抓住了送到他姨妈家,她姨妈只好打电话给他妈,苏小强终于联系上了他妈。十七岁那年被他妈带到城里打工,一千三百块钱一个月,在饭店里洗碗。没做满一个月他就不干了,回到他妈妈的出租屋里睡大觉,一天到晚抱着手机打游戏,她妈看见就着急,又不敢说,一说他就发脾气,摔桌子板凳。他妈吓得瑟瑟发抖。父母吵闹打架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曾经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只有他苏小强自己知道。可见原生家庭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影响有多大?
窄小的出租屋里,苏小强母亲已经有了新的对象,两个人虽然没公开,但早已同居在一起了。这一点苏小强在心里十分反感他母亲。每天晚上看见他继父一身邋里邋遢地回来了,无论脸上堆着怎样的笑,他苏小强心里就是反感。这个家由于苏小强的到来,他母亲只好在小小的客厅里开一个地铺,晚上铺床,白天把它拆掉。心里想着儿子总有一天会出去找事做。谁知苏小强这家做不成,那家做不好的,还天天槟榔烟不离手,一屋子都是烟臭味。
这样混了两年,个子混高大了,天天好吃懒做的。他母亲也实在养不起了。而且在儿子面前还低声下气的,他继父实在看不下去了!晚上他推开了苏小强的门忍无可忍地说:“你苏小强都十八九岁,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不去赚钱,整天偷你妈妈的血汗钱买槟榔,买烟,你不感到羞耻吗?还天天把你娘嫌得跟烂抹布似的,谁愿意伺候你谁伺候,我是不伺候了!”说完关上门,吧嗒吧嗒地出去了,一夜没回。
第二天晚上,苏小强躺在床上照样打游戏,他母亲跟苏小强说:“你出去找一下你叔叔吧!说不定他心里也舒服一点。”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又没吃他的!”苏小强火气十足往脑门子上一冲吼道。
“你不吃他的,我怎么养得起你?谁替你买的手机?”他母亲质问。
苏小强举起手机往地上一砸:“谁稀罕!”
他妈妈还多念了两句,就象戳到马蜂窝一样。苏小强站起身举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往墙壁上砸,拿起茶杯就朝他妈脸上扔过去。一边胡乱地砸东西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说:“我早就不想活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活着有什么意义?”捡起地上的手机,不顾他妈在后面嚎啕大哭,他跨出门消失在茫茫的街头。
同在楼层里的住户们都探出头来看热闹,有的出于善意的提醒,要苏小强他妈带儿子去检查检查,说她儿子只怕是得了抑郁症。可苏小强能吃能睡,只是不跟外界沟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脾气暴躁,他妈哪里会相信孩子会得抑郁症?苏小强这一离家出走,有人看见他回老家了,后来又有人看见他回城里了,神出鬼没的。
苏小强母亲再次见到苏小强时,是在派出所里,他两手被拷住了,低着头也不看他母亲,她母亲流着眼泪问:“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子?好好的打工养活自己,难道不可以吗?”
苏小强不言不语,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表情,因为偷扒抢劫被关了一年,出来之后,警察告诉他不能再犯,每一年的十二月底都要到派出所按时报到,无论刮风下雨都不能间断,超过时间没报到的话,警察立马就找上门来。这样安静了三年,本以为一切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
那年苏二建找了新对象,没回家过年。正月底,苏小强去了他妈那里一趟,说是在城里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他妈跟他继父还开心了好一阵子,以为孩子终于长大开始改变了。他继父还特意去小买部买了一包烟和一袋槟榔递给他说:“你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将来你还要讨老婆生孩子过日子。”
吃过午饭之后,苏小强就走了。
三个月之后,苏小强母亲突然就想去看看儿子,她先打电话给他,可电话说已经停机。她找到儿子工作的地方,可人家老板说只做了两天早就走了。她只好打电话问苏小强的姨妈问:“你看见苏小强回老家没有啊?”
对方很肯定地说:“昨天我还看见你家木门上一把锁,没看见孩子回来。”
苏小强的母亲满城找儿子,苏二建那里她也问了,都说没看见苏小强。街头巷尾都贴满了寻人启事,可儿子苏小强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见踪影。直到中秋过后,她实在是没地方找了,于是选择报警。
九月初,警察找到庙台上的那几间矮屋子里,木门上挂着一把没入孔的锁,两个警察取下锁推开木门进去,房子里关得严严实实,卧室里臭熏熏的,苏小强床上的被子是铺开来的,手机还插在床头边充电。警察揭开被子,一具尸体躺在被子底下,只剩骷颅架子,唯独脚板上还有一层皮包着,一堆白色的蛆虫爬满了身体,房间里一盆木炭早已燃烧成灰烬。
经过一个春天的潮湿,一个夏天的焙烤,半个秋天的燥热,直到那具可怜的尸体上爬满了蛆虫。本以为一切已朝正规方向发展,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年轻人走上了这条黑漆漆的不归路?毕竟这样的结局谁都不愿接受。
写完这个故事,心里变得异常的沉重。真的想奉劝那些吵着离婚的家庭,先替孩子想想,别当着孩子的面动不动就摔桌拍椅,家庭可以温馨一点,夫妻可以含蓄一点,有了孩子,就有了做为父母的责任!为了孩子健康地成长,请用双肩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