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些
想念
前几天回家,听姥爷说,他准备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已经有人去看了,价钱还不错。
我心里忽然有点失落,我问:“家里现在又不是缺钱,为什么忽然卖掉?”
姥爷说,老房子,也没有人住,时间长了就要废了,赶紧卖了吧。
我想,也是,反正也是多年无人住的了,被搁置的,旧物了。
说起这个老房子,我真的是很有感情的,因为谁心里面都会有那么一抹绿色,时不时的回忆回忆,装点装点那个叫童年的地方。
我生长在姥姥家,姥姥的那间老房子几乎占据我整个,短短的童年。姥姥在农村,而且是那种远远被抛弃在现代化之后的农村。
说姥姥家这儿是个小村子吧,还不算,它就像大海上一个孤零零的孤岛,像一片田野间冒出来的。在还没有我的前几十年里,不知为什么有几户人家脱离了发展大势,就被遗落在了田间。
那所老房子是旧时传统的土坯房,听姥姥说是原来的生产大队(建国后,可以百度百科哦。)用东北最纯正黝黑的黑土砌的四壁,北方随处可见的大白杨做的房梁,铺上厚厚的苇子席,上面盖上厚厚的土,就是房顶了。
拉开木板门,不知为啥,稍显阴暗的屋子给人一种安全感,靠在墙上,总是感觉软绵绵的,不会像水泥墙那么冰冰硬硬的。我记得小时候姥姥用大锅蒸馒头,一揭开锅,一股香喷喷的蒸汽就能冲到棚顶。后来应该是家里条件好了,屋子里面的地面铺上了红砖,就是表面有很多小孔孔的,整个地面就是错落有致的格子,还有上面永远也扫不尽的泥土。
常常回忆起儿时每到夏季下大暴雨,房顶总有几个位置漏雨,嘀嘀哒哒地打在塑料盆里,有时一响就是半宿,躺在炕上,听着哒哒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有时候屋子发潮了,泥土的味道就会扑面而来。小时候傻,就喜欢闻这个味儿,觉得香,现在却是再也闻不到了。
在老屋的四周围着一圈用小孩子手臂那么粗的杨树枝做的篱笆墙。墙外就是自家的小菜园,姥姥家的菜园可大了呢,有两亩地那么大,里面有好多果树,李子,沙果,樱桃。可惜果子上的虫子老是和我们抢甜果子吃,你看那又大又红的,没准就会有虫子,但是有虫子果子一定超甜。现在想来,也是没有农药的缘故,真是想念那个味道。
和自家的小园儿隔一条窄窄的土路就是农村的大田,一望都望不到边的大田。冬天的时候,你就使劲儿往远处望吧,没有房子,没有山坡,没有车,没有人,只有白白的雪,茫茫的都是白色。你会明白什么是银装素裹,什么是天地相接处有一袅炊烟。等到春播的时候你就看吧,大地从黝黑,到蒙蒙绿,一天天的变化,就像一幅油画,一天上一遍颜色,那绿色会越来越深,最后就没有了。为什么啊,因为苞米杆子长得高过了人,你不站在屋顶就不能往远处望了,哈哈。
我最爱的是房子东边的一大片杨树林。这些树大概成年了,据说有二十几年的树龄,每棵书的树干有普通盘子那么粗。姥姥每天都会来到树林里,找棵树,背靠着,一下一下的轻轻撞。姥姥说,树是活物,有灵气,每天撞撞他就像按摩一样,养生。
夏天下过雨,杨树叶就格外的绿,杨树皮格外的青,紧绷绷的,没有裂纹,不像冬天,青色的皮变成灰色,都裂开了,摸起来很粗糙的,感觉很沧桑。
下过雨的几天树林里就会长蘑菇,藏在厚厚的积叶下。一小堆聚到一起的是草蘑,树根旁一大片的是油蘑,姥姥最爱吃油蘑。采蘑菇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有时候你会走好长的路也看不见一个,但是当我气馁的坐到地上,要放弃的时候,扒拉扒拉旁边的树叶,没准儿又冒出几个,立刻又会很开心。小时候最爱和姥姥采蘑菇去,小小的我牵着她的手,怎么走都不累。
秋天杨树叶变黄就落了,飘飘洒洒的,几天就落完。我喜欢躺在树林里的积叶上。地上的也很多,随便扫一扫,就能堆个大床,躺在上面,身子很快就往下陷。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刚落下的叶子水分还挺足的,不扎人,软软的。
最美的事,就是躺下来望天。树干半光着,还有没来得急落下的黄叶,随风落在我的脸上,身上。秋天的天最好看,真的是湛蓝湛蓝的,清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上面贴着几片云,往一个方向飘着。隔着稀稀疏疏的树叶,阳光也变得柔柔的。但是我会突然忍不住闭眼,因为害怕。身边都是笔直高大的杨树,我顺着树干一直往上看往上看,慢慢的我就看见大树开始向我倾斜,好像迎头向我砸来。我赶紧闭上眼,然后头就开始转,脚也在转,身子也开始转……
我喜欢这片树林,喜欢他的春夏秋冬,喜欢他的风霜雨雪,喜欢他的喜怒哀乐。
长大搬离了那里后不是没有回去过,但最多就是到老房子跟前看看,看看他变得更老,背更驼,要塌了。
去年大年三十我还跟着姥爷回去了呢,对,跟着姥爷,因为牵着我的手的姥姥一年前已经埋在了老屋的附近。
我想拍照留念,可是举起手机怎么找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拍出的照片怎么看都没有想象中的美感。我想这就是物是人非吧。
我最后也没能留下老屋的任何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