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那年,我在海南,经人介绍,进入了一所幼儿园里当老师。
幼儿园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小渔村,一进村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死鱼烂虾的腥臭味,我好久才缓过气来。
幼儿园是一个离异的东北女人所开。当地的渔民为了让孩子学讲普通话,倒也乐得把孩子往那儿送,于是,这群渔民的孩子满口的东北味普通话,怪异得很。
园长在节约开支这方面,可谓是殚精竭虑。一桶油,规定必须使用一周,超标了,做饭的阿妹自负。园里总共六十多个孩子,七八个老师吃饭,所以,每顿饭都是看得见油水,吃不着啊。每晚临睡前,我年轻的胃都在哀伤地抗议,饿啊……
一天夜里,我唾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一阵㗭㗭嗦嗦的声音,怕是鼠闹,掀开被子一看,眼前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心底:
昏暗的灯光下,园长正低着头,仔细地啃着硕大的猪蹄子,啃完了,她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嘴角还泛着油光……原谅我也看得那么仔细……
同我一起的老师,有个湖北的女孩,大学刚毕业,心高气傲。一直对工资很不满,没多久,她男友给她另找了份工作,去当做台小姐,她兴奋地告诉我,一个晚上,就等于一个月的工资……
她男友是有妇之夫,在一所中学任教,一脸油腻,故作高深,叫人厌恶。难为他们互相欣赏。
然而孩子们是极其可爱的,他们身上有着浓重的鱼腥味,有的还粘满了苍蝇,他们会抱紧我的腿,抬起头,眼晴亮晶晶地看着我,用半东北半海南的普通话热烈地表白:老师,我爱你。
这三个字,无论用什么语言表达,都很动人,事隔多年回想起来,仍会心生暖意,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异性表白,当谨记。
幼师的闲暇时光很多,我时常独自漫步在江边,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沉,落日的余辉染红了整个江面,岸边是拼命疯长的草莽,还有一颗少女惆怅的心。
这种简单的生活总是让我感到无限的寂寥,我内心渴望着更广阔的世界。
一年以后,我离开了幼儿园。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哭得一塌糊涂,我把那些孩子的名字,郑重地写在一张白纸上,怕自己太粗心会忘记,可惜后来无数次的搬家,还是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