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想,每个人大概都有一段要独自面对、独自承受的看似不那么美好的坏时光。
一年半以前,在小城市里默默无闻的做着小公务员的我,在一次国家级考试中意外脱颖而出,得到了中央部委的青睐。在赞叹、掌声、欢呼、鼓励、羡慕中,带着一点点莫名的虚荣,我毅然收拾了行囊,踏上北上的列车,任新婚爱人用留恋的目光送我远行,远离家乡父母朋友,奔赴京城,与爱人开始了遥遥无期的两地生活。
就像故事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一样,我只想到了前途的光明,未曾想过前路的艰辛。
一年后我怀孕了。
两个月的时候,我被同住的房东从地下室里赶出来,理由是我怀孕了,需要照顾,出了事她怕担责。为了尽快找地方落脚,我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地在单位周边转了三天,三天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简陋的小房子。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北京的地铁依然像往常一样穿梭于城市,载着麻木而疲惫的人群。我的孕吐反应越来越强,早晨上班常常是地铁不到站就跑出去找卫生间,空空的肚子里吐出来的全是苦水。半夜的时候,胃里又胀又痛,一面对马桶,就仿佛找到了“倾吐”对象,食物、胃液一股脑倾泻而出。亲人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来照顾我,租房的经济压力又不得不面对。那段日子精神萎靡到了极点,人生第一次有了难以承受的感觉。怀孕的欣喜完全被痛苦取代,我常常在难眠的夜里思索今后的人生,泪水不知不觉滑落。
苦撑到了六个月。孕吐基本消失,但晚上的睡眠却常常被一阵阵突然袭来的尿感击的稀碎,半夜猛然的小腿抽筋就像午夜惊魂,还有胃里像孙悟空踢翻了炼丹炉的灼热感……然而最难以忍受的是彻骨的孤独,醒来时的孤单一人。
单位的工作量并未因为我怀孕减少,孕傻让我接二连三的出错,每次回到出租屋里都疲惫异常,终于,我在得知老公因为周末值班不能来北京陪我时候,崩溃大哭。我忽然找不到来这里的意义,找不到归属,感受不到关心和温暖,寂寞、无助、恐惧、失望包围了我,我好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到一丝光芒……
第二天起床,我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红肿的双眼,臃肿的身材,顿时为自己感到异常难过。这时宝宝忽然在肚里拳打脚踢,好像在无声地抗议我的坏状态,在感受到他有力的翻腾的那一刻我释然了,原来,我并不孤独。也是在那一刻我猛然间明白,除了坚强我已别无选择。
我像打扫垃圾一样,打扫了散落满地的悲观、茫然、无助、怨恨、焦虑的坏情绪,拖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到厨房给自己做了一碗美味打卤面。填饱了肚子,我洗了澡,换了衣服。
我联系了几个编辑,开始撰写书评和影评,不得不承认,正像毛姆所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小型避难所。我用文字填补自己所有的寂寞时光,淹没了所有不满,也忽视了所有不被关照的失落,更没有时间打电话和老公哭诉和抱怨。每天晚上关上电脑,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和与宝宝互动的幸福感。
我开始变成一个简单而坚强的人,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和自己相处,逐渐把孤独无助的坏时光变成自我享受的好时光。我会在春风和煦的早晨打扮的干净利落地去上班,把房间打扮的整齐明亮,泡一杯柠檬茶,在网上买自己喜欢的草莓和椰子,听着莫扎特的...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按照孕妇食谱自己做上一顿美味的孕妇大餐,偶尔老公来了一起去散步谈心,也理解和体谅了他因为工作对我疏于照顾。
日子渐渐明朗,稿费越来越多,在文字的避难所我充实而快乐,我很骄傲能一个人渡过几乎整个孕期,在与宝宝见面前,修炼成一个独立、坚强、能干的妈妈,这将是我面对以后任何困难的力量。
是的,总有那么一段坏时光困扰着我们,总有一段负重前行的路要走,总有一次崩溃后的放声大哭,也总会在那么一瞬间,我们一夜长大,与自我和生活和解,找到应对困难的各种武器,内心强大,学会在负重前行的坏时光里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