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晚下课后,走出学校南门,目光所及,各式各样的小摊沿着路的一侧排开,两排摊位面对面,学校的人戏言“地沟油一条街”。
偶然一次四点多路过,恰碰上摊主抢占位置。几十辆推车的轴轮擦过水泥地面,器具随着人的移动叮当声连连,烟火尚未升起,大叔大婶之间的笑谈尤为响亮。
五点一过,陆续有学生踏进这里,油浇在平底锅上开始发出第一声响,食材本质的清香弥漫着入鼻,烟雾在窄道里慢慢荡漾开来,明亮的火红一点点燃起。
夜,在一片烟火里悄然抵达。
2
在街的最前沿,老板是一对夫妇,卖煎饼果子。
女人皮肤偏黄,梳着马尾,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系一条黄色的围裙,没多大表情,负责摊煎饼。
她熟练地倒上油,从桶里舀出面团,在平底锅上,用铲子一点点铺平。再将鸡蛋磕碎,粘稠地蛋清便落在面饼上,摊匀。
十几秒后,火热的油烟冒出,她沿着锅边剔出焦黄的面皮。再撒上葱花,抹上辣椒,贴上果子,随即翻卷,沿着中间切开,对折后装入男人递过来的塑料袋。
男人除了负责打包,在人多的时候,会记住学生到来的先后顺序、口味,遇上极少数付现金的,也帮着找零。
有次去买煎饼,女人独自在那里。人倒不算多,可女人记错了我的顺序,把煎饼递给了晚来的同学。
朋友在一旁嘟囔了几句,毕竟等了有一会儿。
女人试探性地问了句“给错了啊”,也没多说什么,低着头,嘴角轻微地咧开,一点笑意掩饰着歉意,手上的动作丝毫没耽搁。随后,用家乡话大声地喊了句“谁谁谁,你快过来”。
我看到男人走过来,抱着一个哭闹的小孩,女人扭过头埋怨了几句,男人脸色难看地小声反驳着。
他放下了孩子,从身旁的塑料箱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小孩得到馒头,安静了。
整条街只她一家卖煎饼,生意看上去不错,至于生活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也无意揣测。
3
炒饭是在这一行竞争力最大的,走两步就能遇上一家。
街头的摊主往往最忙,越往里走,人虽挤满了窄道,买炒饭的却不多。
我记得一家卖炒饭的小哥,瘦矮,黝黑,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你在他摊前站定,他用不大的声音的问一句“吃什么”。见到他的大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锅前,垂着两手,没有生意。
我特意去买过他家的,甚至极认真的看他炒饭。
倒油,炒饭,打鸡蛋,加蔬菜,放调料,和别人没多大差别。只是当他握着大铁勺,舀起饭菜,一起一落,让人有点恍惚。
味道不比街头那家差,分量足够多,吃完也没闹肚子。
我上一次见到他,好像是很久以前了,还是那样,买饭的人稀稀落落。
外卖点过一次炒饭,吃罢闹腾了好几天,近乎上吐下泻。自那以后,在武汉我没再吃过炒饭。
4
曾和室友绕着操场跑了六七圈后,反复思量,还是跑到那里的烧烤摊吃东西,就着夜色。
那晚点了很多肉串,一碟小馒头以及藕片,要了一瓶啤酒。吃罢不肯挪步,室友说要不再来份鸡翅,我说好啊好啊。
两人分析着跑完步饿惨了的原因,泯一口小酒,然后哈哈大笑。
那段时间自律的不像话,每天读书、学习、跑步,只是不快乐。
街里面有家粥铺,其实也就是五六个装满粥的电饭锅,整齐地排列在推车上。
老板是个女人,基本不讲话,将支付宝转账的界面给她看后,点一下头,略带笑意。
我最喜欢她家的黑米八宝粥,米软糯,粥不甜,但粘稠。三块钱,满满的一杯。
还有一位卖肠粉的年轻女人,可能也不算年轻。每次见她,都是精致的妆容,抹着淡淡的口红。
肠粉的味道挺一般,倒是女人在袅袅炊烟里搽了粉的脸,让人印象更为深刻。
还有很多我从未买过的,烤鸡腿、炸鸡柳、臭豆腐、烤冷面等,多次想尝尝,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5
在这里待了近两年,其实对这些谈不上有多喜欢,倒是这里的市井气,无法抗拒,因为足够鲜活。
在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里,它们温暖着我的胃。空荡荡的肚子被填满那一刻,在月下的脚步声,都像是有人应和。
其实,武汉的夏天,最好吃的油焖大虾,就是价格不够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