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间小厂房内,一位老师傅对着变电箱柜在接线,刁思腾弓着身子在后面看了好久后:“曹工,这线为什么这么接?”
曹工是个四十出头的老师傅,面对刁思腾的提问呵呵一笑:“大学生这个不懂吗?”
“我学机械的。”
曹工没听到一样继续干活,刁思腾便没再继续问。
曹工接好变电箱,招呼工友去车间门口抽烟,刁思腾和工友年龄差距大又不会抽烟,所以完全没话题,只能一个人默默回办公室学画图。
刁思腾在姨夫的小公司已经上了一周的班,他没有因为是老板亲戚获得优待,每月1300的工资反倒比其他员工少很多。
他一个学机械设计的来做变压器,本来专业就不对口,工资又比别人低干的自然不开心。
刁思腾下班后骑了十几里路回到农村家中,他平时住在公司宿舍,今天妈妈打电话让他回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刁思腾妈妈说出实情,“你二妗子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是她娘家庄上姓唐的,现在搁县城医院当护士,就是比你大三岁,你要不要见一见?”
刁思腾犹犹豫豫:“额——行,你说见就见呗。”
刁思腾妈妈欣喜不已:“那你好好收拾收拾,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刁思腾兄妹两个,还有个大11岁的姐姐嫁到了浙江,由于出生的晚又是男孩,家里想通过结婚把他留在家里的心思非常明显,刁思腾非常听话,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对于相亲遇到意中人这事也不抱希望。
刁思腾妈妈这边滔滔不绝的说着相亲对象的情况,刁思腾边吃饭边应付的点头,田烨伟打来电话他拿着手机往大门口走去。
“刁儿干嘛呢?开黑呀!”
“开什么黑,我在家,玩不了游戏。”
“嘿嘿,我也在家,最近在你姨夫公司干的怎么样?”
刁思腾终于有了倾诉对象,便把工作的不满全都吐露出来,什么工资低啊,公司小没前途啊全都抱怨一通。
田烨伟听后脱口而出:“那还干什么!辞职一块去岛城找工作吧?”
刁思腾叹气一声:“我也想,但是不行啊,我是跟我姨夫干,没找到好工作怎么好意思辞职。”
“你不出去找哪来的好工作,走吧,一块去岛城。”
“少诱惑我,说不定哪天一冲动真辞职哈。”
“别哪天呀,岛城人民已经热切期盼咱俩去为他们的城市建设出把力,你居然还在犹豫,对得起岛城人民的一片热忱嘛。”
“不是本人不愿意,而是家乡的发展离不开我呀。”
“你对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误解,你家乡的发展不是离不开你,而是你离开就是最大的发展。”
“滚犊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素质人才,要不是市长哭着来求我,我能去我姨夫公司上班?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刁儿啊,你要不吹牛逼咱俩还能做朋友。”
“谁乐意跟你做朋友,绝交。”
刁思腾说罢挂了电话,田烨伟原本想忽悠他一起去岛城,看这态度明显没戏,并且田烨伟也没想好找什么工作,去岛城这事便暂且放下。
由于找工作的压力,田烨伟没心情再去镇上玩游戏,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名人传记、经典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看,甚至还会做笔记。
由于上次考公务员的事爸妈也不再管他,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田烨伟依然没有找工作的迹象,他爸妈嘴上不说,相处时却不给好脸色。
田烨伟看在眼里心里不爽,尽量回避和爸妈的沟通交流,一家人处在微妙的冷战氛围中。
邓云和田立人偷偷商量,他们觉得田烨伟之所以不能脚踏实地,是因为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而结婚成家恰好能让一个人安分下来,并且他们还有点私心,也想用结婚成家把田烨伟留在身边,因此谋划着给儿子介绍对象。
这天邓云去隔壁村教会讲道,结束后遇到熟人,一来二去聊到孩子的事,邓云便让人家给田烨伟介绍对象,正好这人手里有资源,很快给了回话。
邓云和田立人对介绍的姑娘很满意,脸上一直挂着轻松开心的笑容,晚上一家人吃饭,田烨伟不明白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么开心,捡钱了?”
“哪有钱可捡。”邓云欣慰的笑,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今天我不是上西郭庄聚会嘛,正好遇到吉凯他姑,她想把她庄的一个丫头介绍给你。”
田烨伟听后不当回事:“哦,我还以为啥事呢?”
“你整天搁家也没事,这两天安排你们见个面?”
“不见。”
田立人听后脸色一沉:“见个面怕什么,又不是非让你愿意!”
田烨伟态度也变得强硬:“我不相亲,以后也不要给我安排。”
邓云一看他这态度耐心的劝:“她家是在市里开早餐店的,条件不错,这丫头平时在店里帮忙,今年才二十岁。”
田烨伟软硬不吃:“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噎的邓云有了脾气:“给你介绍对象,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不相亲!”
“人家是因为跟我认识才给你介绍对象的,你就算不愿意也得跟人家见一面,不然显得咱家多傲呀。”
“都不愿意还见什么,你就说我有事,没时间。”田烨伟不愿跟爸妈多纠缠,简单吃几口往自己房间走去。
田立人见儿子如此不通事理直接发脾气:“没时间也得去!毕业连个工作都找不着,人家愿意跟你相亲是看得起你,你还傲起来了!”
和爸爸吵架这种倒反天罡的事田烨伟不会干但也没屈服,气愤的走进房间把门摔上。
邓云无奈的看向丈夫:“这该怎么办?”
田立人从鼻子长出一口气,斜瞪着田烨伟的房间没说话。
水泥厂装运车间办公室外,苏岳站在窗户旁擦玻璃,办公室窗户加门总共三块玻璃,他擦了两个小时还没擦完。
玻璃已经被擦得跟没有一样,苏岳仍然拿着干抹布一点点擦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磨艺术品呢。
苏岳性格外向,喜欢热闹喜欢聊天,但是办公室主任不是去开会就是与其他部门联络感情,一天在办公室待不了两小时,而技术员上行下效,天天往地磅那边跑,地磅那边不但空气干净还都是小姑娘,没结婚的技术员自然喜欢往那边跑。
苏岳是新人不敢到处乱窜,办公室连个电脑都没有,这可苦了耐不住寂寞的苏岳,实在没事做就跟田烨伟打电话,诉说烦恼并且联络下感情。
田烨伟见他干的不顺心,忽悠一起去岛城找工作,苏岳虽然对工作不满意,但是手里没有钱换工作,只好继续干下去。
苏岳打电话找朋友聊天经常一聊半小时以上,虽然没人管但也不能一直打,毕竟话费不是送的,剩下的时间只能打扫卫生。
苏岳给自己定了规矩,上午花三小时擦玻璃,下午花三小时擦地板,就这还剩四小时不知道干啥,上班一个月都是这样,什么都没干也没学到任何东西。
并且他们水泥厂远离市区,附近没有网吧也没有饭店,想吃个炸串都得走800米去买,所以苏岳这群学生下班后都是老实呆在宿舍。
同宿舍的杨文涛有部MP4,下班就躺在床上看下载好的电视剧,胡天华喜欢看网络小说,下班后就安静的对着手机。
苏岳在卫生间洗完头用毛巾擦着出来:“我这头发怎么感觉洗不干净啊。”
杨文鑫慵懒的看了一眼:“不是感觉,就是洗不干净。”
胡天华放下手机喝口水附和:“你们还好,我今天去了趟生料间,你们看我鼻孔,洗完还都是灰。”说着用小指抠下鼻孔给两人看。
苏岳笑了:“这么说,我们装运车间环境还不是最差的。”
胡天华有种被理解的感觉:“肯定啊,生料间多脏,哪天公司要是安排我去开铲车我就辞职。”
杨文鑫看着MP4说道:“辞啥呀,我听说开铲车工资特别高。”
“是很高,但是容易得尘肺,谁愿意挣完钱拿去治病呀。”胡天华又拿起手机看小说,杨文鑫继续看MP4。
苏岳看两人下班就这状态忍不住抱怨:“你俩能不能别这样?我上班无聊,下班还无聊,咱能不能叫几个人过来打打牌,聊聊天呀。”
两位舍友同意,表示只要能招呼到人他俩就陪着打。
苏岳在大学期间身兼数职,各种大小活动组织一二十次,找几个人打牌还不小菜一碟。
很快六个人围坐在苏岳的床上打起够级,苏岳边抓牌边抱怨:“我在装运都快憋死了,整天就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没人带我也不给我安排活,真不知道公司招我们来干啥。”
对面生产车间的同学说:“咱一个月才800块钱,你觉得公司好意思给咱安排工作?”
苏岳并不赞同:“不能单纯这么说,咱们刚毕业工资少点无所谓,主要得能学到东西。”
胡天华幽怨的接话:“关键现在学不到东西还挣不到钱啊,咱们在这就是浪费时间,再这么下去我干不了多久。”
一旁维修部门的同学跟着附和:“我也干不了太久,就这待遇这环境谁干的下去,咱们一起来的这些人又走好几个,等家里给我找好工作,我也走人。”
苏岳既失望又无奈:“我也不想在这干,但没办法,总得攒点钱再出去找工作。”
胡天华很是赞同:“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先在这耗着呗。”
苏岳脑子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哎,咱们耗着也是耗着,不如找找耿主任,让公司安排点工作学点东西,以后也好找工作对吧?”
生产车间的同学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以呀,那咱们一起去提一下诉求,这几个月不能白白浪费。”
打牌的六人互相抱怨着不满,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一起找公司给他们安排具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