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暗中，谢亭雪听着室友们的鼻鼾声，心里却想着孙小迎。她拿出手机，点开QQ聊天界面，看了又看，又只能放下。
真的能放下吗？不能。
就在她闭眼假寐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谢亭雪一把抓过来，是孙小迎发来的QQ信息。
“睡了吗？”他问。
这么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候，谢亭雪却嗅到了不平凡的感觉。
“还没呢。怎么？”她说。
这头，孙小迎同样在听着室友——主要是苏宇——的鼻鼾声。有时候，苏宇打鼻鼾，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如雷鸣般。
“没啥，就是随便问问，聊聊。”他说。
“睡不着啊。”他又说。
“巧了，我也睡不着。”
看到孙小迎说他睡不着，谢亭雪心里甜甜的。
“你在大学，准备谈恋爱吗？”
孙小迎脑子一热，就发了这么一句话出去。然后，孙小迎按了一下手机侧面的关机键。手机屏幕进去熄屏模式。一片黑暗。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精神亢奋、紧张。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以平常心对待……”他在心里胡乱地念着这样的咒语。好像这咒语可以保护他。
谢亭雪看到这么一句话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不明白孙小迎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也许他想知道什么？也行他有了一个心仪的女生，却可遇不可求，然后来找她倾诉？不，不可能。应该找这个女生——假如存在这个女生的话——认识的人来倾诉。而不是找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
那么，他想知道什么呢？
“我啊，我不知道啊。”
谢亭雪把这句话发出去。刚一发出去，平时室友们的怂恿、鼓励，就一一浮现在她的心头、耳边。
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又说，“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要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那就会呀。”
“哦。”
谢亭雪看到孙小迎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哦”，忐忑不安。然而，她终究不像孙小迎，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怎么？你有喜欢的女生了？然后又不知道这个女生喜欢的是不是自己？是不是？”
她反客为主，主动出击。她有很大的概率，认为这个女生，就是她自己。
她欢喜着，愉悦着，期待着。都说，看破不说破。而现在，也许，到了说破的时候了。
“嗯……你看得可真准，是的。”
孙小迎惊讶地发现，谢亭雪描绘的正是他所处的现状。他转而一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之所以可以如此准确地说穿他的心事，恐怕，是由于她也处在相同的处境中。就是说，她，谢亭雪，也喜欢着某个男生，并且，她也不确定那个男生是否喜欢她。
然而，这个男生会是谁？孙小迎不禁想到君特·格拉斯，想到他抄的那200遍“谢亭雪”三个字。
谢亭雪一看，更加胸有成竹了。她决定稍微引导一下这个聊天的方向。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和那个女孩子接触得多吗？”
“不多……”
“没有联系吗？”
“就是偶尔聊一下QQ。因为是不同专业不同学院的，所以平时很少有机会见面。”
孙小迎犹豫一下，没有说出文学院和文学社。
谢亭雪看得分明。这不就是她和他之间嘛！
“真可爱。”谢亭雪一想到孙小迎拿头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就兴奋不已。对孙小迎的心事，她已然全部了然于胸。
“那她是什么学院的呢？”
“文学院。你怎么这么厉害？学过算命吧？”
“哈哈哈，没有，不是，别瞎说。”谢亭雪打完，又发了一个否认三连的表情包。
“我懂了。”孙小迎突然有点失落。
“什么？”
谢亭雪紧张起来。他懂啥了？我怎么不懂？
“你是不是也喜欢着一个男生，并且你不知道这个男生是不是喜欢你，对不对？”
孙小迎反复地想。他觉得，只有是他，才符合人之常情。不然无法解释送书的事情。纯粹就是心血来潮，这个可能和现实，都太小了。
他决定放飞自我了。
“是的。说出来真羞耻……”
谢亭雪不愿意对他撒谎。更重要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不愿意对他说不是真心的话。
主动权又回到了孙小迎的手里。
“我猜猜看。你看看我猜得对不对哈。”他说。
“猜？好，你猜吧。”谢亭雪满怀期待。
“嗯……他和你不是一个学院的。”
“对。”
“和你不在同一个学校？”孙小迎试探性的问。他所谓的猜，其实是证实自己的猜想的说辞。为此，他真真假假地抛出一些问题。
“哈，你错了。”谢亭雪得意地说。得意是因为孙小迎还没有发现她的心事。她也失落，失落是因为孙小迎居然还没有发现她的心事。
她在心里甚至有点埋怨这个呆头呆脑、后知后觉的孙小迎。你怎么就不知道呢？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然而，这头的孙小迎却高兴地不得了。这个人，和谢亭雪不是一个学院，又在同一个学校。那么，他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孙小迎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了。
“看来我们失眠的理由是相同的。那我来说说我的吧。”孙小迎说。
“怎么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她先引起我的注意的。可是，我又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喜欢我。我怕表错情，怕被拒绝。这样太尴尬了，而且，破灭的希望，太……”
“这就要其中一方打破迷局。”
“对，你知道《三体》吗，就像里面的猜疑链，互相猜来猜去，没有尽头。”
“那怎么办呢？”
“你就不想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想从你口里听到。
“我想知道啊。”谢亭雪甜蜜地笑了。她有了一种大局已定的感觉。
“你猜。”孙小迎却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像这样的感觉，真好呢！他想。
像这样的感觉，真好呢！她想。
“我怎么猜啊……你认识的人又不认识。”不，不，不，我就想听你说出来那个人就是我。她想。
“唉，就是你啦！”孙小迎迅速发出这句话，心跳加速，立刻把手机熄屏，假寐0.01秒，却像过了100年。直到手机屏幕亮了，他才点开，忐忑不安而又兴奋不已。
“啊……”
孙小迎看了，心想，都到了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了。
虽然，已经半夜两点半了。
可是，他还是毫无睡意。
可是，她还是毫无睡意。
这一晚，他和她，一直聊到四点多，才恋恋不舍地道了晚安。
这一晚，他和她之间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孙小迎却说不出来。
毕竟，这是他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