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MM的高脚杯从1.2M的吧台跌落下来,落到PVC塑胶地板,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血红色液体,肆意蔓延扩张,开出残缺不全的花来。喧闹声在这个区域暂停五秒后继续充斥着耳膜……
嘈杂却不失动感的节拍下,调酒师悠闲自得地在空中即兴抛接瓶表演,配合着摇曳闪烁的灯光,博得一阵阵喝彩。时不时走过打扮得香艳妖媚的年轻女子,用轻佻的言语互相挑逗着。高级调酒师懂得调酒,懂得调情,更懂得克制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轻易安置于形形色色的不同人中。暧昧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区间里。
熙宇,一身黑色西服,白色棉布衬衣,红色条纹领带。刚从忙碌高压的工作中脱身出来,坐在酒吧拐角处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舞动的人们,纤细摇摆的腰肢,魅惑柔情的眼神,以及随时准备堕落的灵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在想什么?点一根限量版黄鹤楼,慢慢地吸进肺部,静静地等待烟气自肺里呼出,烟雾升腾缭绕,朦胧中走来一个倩影。曼妙纤细的身姿,近了,近了……
竟然是她,子萱。熙宇心中一惊,满是困惑。端起酒,轻轻呷了一口。思绪回到初相遇那一刻:
上海最顶级豪华的富商宴会厅。子萱以一袭白色长礼服,露背低胸,惊艳出场。墨绿色水晶发夹散发着幽暗的光,饰于精美的发髻上。轻柔的大波浪卷,精巧盘于后脑勺,耳鬓垂落下几缕微绻的秀发。淡绿色水晶吊坠链于细腻光泽的胸前,衬托得愈发晶莹剔透。红唇轻启,柔声细语。眼波浮动,深情款款,疑有暗香。如罂粟花,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她掠夺了所有目光,却随意放任,置之不理,让人欲罢不能。那些目光便化作一把把匕首,直指向挽着她的男子。有窥视艳羡,有遗憾惋惜,有痴怨不甘……
熙宇作为在场的单身俊男之一,心中百感交集。时至今日,虽家有娇妻,依然无法释怀。他静静地看着她点了一杯百利甜酒,娴熟地加了牛奶冰块,旁若无人地吸允着。面无表情,不像是在等人。观察数分钟后,他按耐不住了,托着酒杯,缓缓朝她走来。
“子萱小姐,好久不见。”他想:这样孤独的女子,看似不需要任何人,其实需要着谁。
“世上最难被时间同化的烈酒。果然适合心气大、魄力大的李老板啊……”她看着他高脚杯中的伏特加。
“子萱小姐,可知道现在最流行的百利甜酒喝法?”博学多才的他顺沿着话题。
“嗯哼?”子萱微微一笑,自然得体。
熙宇将杯里的伏特加轻缓倒入子萱的百利甜酒中,百利甜酒沉于杯底,瞬间点燃杯面的伏特加。他示意子萱此时用最快速度喝下百利甜酒,享受那水火交融般酣畅淋漓的快感。
佳人相陪,把酒尽欢。子萱喝完百利甜酒,直接喝起熙宇的伏特加。恍惚中一抹亮光闪过,与寂寞交结,扑朔迷离。吧台上,瓶瓶罐罐堆叠。旁边坐着一个装着高中制服的女孩,喝着柠檬冰水,专心地玩着手机。铃声响起,大抵是男友问她在哪里吧。女孩冷漠地回应:不用你管。挂电话前还泄恨地吼了一句:你个大骗子。
“骗子。幼稚,哪还有不骗子的男人?哈哈。”子萱似醉非醉地一丝冷笑,遭来女生愠怒的白眼。
熙宇揽腰拉扯着她离开。醉酒微醺,这样妩媚动人,有着仿佛要把人吸引进去的力量。火烧火燎地难受着,他是要堕落了吧?黑色吊带被突起的锁骨支撑着,他低头在她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吻痕,如欲飞的蝴蝶,在白嫩光滑的肌肤上浸染开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子萱嘟囔着,迷迷糊糊地望着这个沉稳帅气的男子。
“你醉了,睡吧。我带你回家。”熙宇眼里充满无限温柔,抱起她,宠溺地吻了一下。
帝豪酒店总统套房。熙宇半卧着坐在床头,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灰轻掸进酒杯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子萱睁开惺忪的双眼似乎酒还未全醒,微微眩晕着。她喜欢这样弥漫着烟草味,纤细白皙的手指,托起熙宇的下巴,漆黑的瞳眸互望着,她在找她想要的答案,他却不知该回应以怎样的表情。
“你把我当烟花女子了吧?”子萱眼神缥缈,找不到焦点。
“烟酒场所随处可见的露水姻缘。”她本以为会是空无一物,自己一人躺在冰凉的大床上,又或者床头柜再留一张价值不菲的支票。
“我要的是一辈子浓烈丰盛的爱,矢志不渝,不离不弃。否则,一分一毫我都不要。”有些人就是这样,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的爱,看似很脆弱,实则很坚强。几经周折,千疮百孔,子萱依然固执地深信不疑,安静地倚靠在熙宇怀里。
“宝贝,你说的我懂。我会好好爱你的,只爱你一个。”熙宇没有时间思虑,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把妻子置于何地了。手机铃声响起,他慌乱地翻找手机,铃声响了三声就停了。果不其然,是妻子打来的。接着是一条短信:还不准备回家?他随意找了托词:公司加班,一会儿回去。妻子饿狼般不给喘息,声称在公司楼下等了一夜。
熙宇理想中的妻子很简单,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可是家族联姻,却给了他妻子以巨大的地位及优越感。是爱得不够还是爱得太深,事业上插手干涉,情感上疑虑多心。熙宇分不清了,只是倍感疲惫不堪。爱如手中沙,越用力,流失得越快。
“dang……dang,dang,dang……”轻缓有致的敲门声。熙宇迅速穿好衣服去开门。有着典雅气质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环视四周一圈。对于子萱并没有过多停留,若空气般视若无睹,挽起熙宇,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熙宇回过头,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妻子手握公司大份额股份,岳父是最强大的经济后盾。子萱的脑中则来来回回浮现四个字:逢场作戏。恍惚中意识到曲终人散,而自己还在戏中。先生,还没付钱呢。她若无其事地说,似乎这样才是圆满结局吧。
自那之后的许久,许久……
熙宇还是会偶尔来这个酒吧。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抽着黄鹤楼,喝着伏特加。只是他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谁搭讪,再也没有见过能把百利甜酒喝得风韵十足的女子。
那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也毕业离开这座城市了。只有调酒师依旧和年轻女子不停拉呱,他们多了一个新鲜话题:谈论那个不知是死了,还是失踪了,疑似有精神分裂症的女人。
据说与她青梅竹马的少年死于车祸,她哭了三天三夜还不能接受现实。时而跻身名流,时而流连酒吧,鲜衣怒马,马不停蹄,只为寻找她的少年郎。数次抛弃与被抛弃后,整日神神叨叨。一直说:希望找到一个善良帅气,温柔体贴,爱她一生一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