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琳的心理工作室回家的当天晚上,杜启林想了很久,他想对晓雅承认错误,他想对晓雅说,他杜启林不再是个糊涂虫了,他想和她重新开始。可这些话在肚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就是无法说出口。
他推开敏芝的卧室门,她正在看一本养生书。
“这么晚了,还没睡?”
“哦,我看看安神的食补有哪些,明天我想给晓雅做个汤。”
“敏芝,我今天想和你说个事儿。”杜启林很正式地说。
“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我觉得我这么大年纪,还是不太成熟,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冷着你,忽略了你的感受。特别是5年前的事情,我应该和你道歉。”
“你是说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杜启林有些惶然。
“启林,我们俩个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曾经我确实恨你恨得牙都痒痒,我甚至都动了杀念。真的,那段时间,我才理解,那些宫廷剧,那些为了皇帝争风吃醋的女人们,因为妒忌,真的可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可以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做成人彘。”
“敏芝,我,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冷血刚硬的一面。”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属于我的东西别人也要不去,不是我的东西,我也强求不来。”说着,敏芝握住了杜启林的手。
杜启林顺势一拉,把敏芝拽进了怀里,用嘴巴堵住了敏芝轻哼,两个人忽然同时有一种交叠在一起的渴望。这一次,杜启林雄风威震,敏芝也像回到了曾经的热恋阶段。
事毕,杜启林抚摸着敏芝的腰,柔声问:“敏芝,看样子,你接受了我的道歉了?”
“你也没正式给我道歉啊?”敏芝嗔怪。
“怎么没有?我不是把我自己都给你了吗?还不算道歉?”
“呸!”敏芝嫌弃地啐了一口,这晚,杜启林和黄敏芝终于又睡在了一张床上。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又过了一个月,这个月,杜启林最有收获。
他和敏芝从那天晚上起,恢复了几年前的亲密,甚至比之前更理解、更包容彼此,言语间也更默契。他照例每周一次去张琳那里做咨询。他已经能很熟悉地在张琳的指导下,做“空椅子”的游戏了。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话都是他一个人说的,怎么就来回换换座位,就感受到不一样的心境和情绪呢?有一次,他还开玩笑说,张琳工作室里的那两把椅子就是穿越别人的“心门”。张琳说还没有人这么形容,不过他形容得的确很形象。
杜启林把他周围亲密的人,都放在那把椅子上做过对话,还包括他的前妻。最近,张琳还让他记录一些梦境,并且更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张琳让他和梦里的一些物体去对话。咨询室里轻松地聊天时,杜启林还说,感觉他自己已经是一个上帝,想和谁说话就可以和谁说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张琳就笑他,别治好了心里的病,又来了脑子的病。
这个月,敏芝的变化最大,脸色重新红润起来,不怎么往养生馆跑了,倒是更多的关注起绿植养护来,她在杜启林的书房添了两盆大型绿植,说喜欢一进书房就有一种进了森林的感觉,又在室外做了一间花房。杜启林看她忙得不亦乐乎,也很开心,有时还破天荒地帮着敏芝给那些或高大翠绿,或花团锦簇的植物新宠施肥浇水,怡人的田园气息似乎治愈了两个人的裂痕。
这个月,晓雅最忙。她的毕业论文已经结束,目前在老师审核修改阶段,下个月就正式答辩。她已经上完了林康推荐的网上课程,恢复了与林康面对面咨询的形式。而且帮着林康的团体工作坊作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包括建立微信群,复核每一个参与者的信息,确认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参加长达3周的全天工作坊,并每天在微信群里回复一些关于工作坊的疑问。参加者有多种心态,有人是慕名而来,有人是被内容吸引而来,也有人是误打误撞的报了名,交了钱,却不知道即将参加的是什么类型的学习。其中有一个呢称叫“一懒众衫小”的,还问要不要全天上课,每天是不是需要打卡交作业,是不是每个团队要设计团徽、标语、目标之类的问题,晓雅心想,这恐怕是上培训班上多了吧。她把心理工作坊的目的,形式,和大家解释了一遍。有问其它问题的,也都耐心给大家做了回复。
也有不太好的事情,已经处于植物人昏迷状态两周的胡健的父亲胡银文,终于没能挺过这个月。在素瑶接到胡健请她帮忙联系墓地的电话时,素瑶正和晓雅一起参加C城歌德书店的读书会,素瑶的电话在寂静的会场突然响起,为了不打扰大家,她快步走到外面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晓雅问:“谁打来的?”
“胡健,他父亲昨天凌晨去世了。”
“……”一阵沉默。
“他打电话请我帮忙联系一个墓地的事情,他下周回来安葬他父亲。”素瑶看着晓雅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素瑶,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放下这件事儿了。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胡健,他一个人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这回轮到素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素瑶忽然开口说道:“晓雅,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胡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晓雅诧异地问。
“我其实,挺喜欢胡健的。”
“你喜欢胡健?”晓雅又吃了一惊,似乎从来不搭嘠的两个人,忽然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想。
“是,我喜欢他的阳光,他的直率,他的负责任,我还喜欢他略有所思,被爱情苦恼着的样子,我曾经多么希望他的苦恼是因为我呀。”素瑶说着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了。
“我明白了,素瑶,我愿意成人之美。”
C城永青墓地,胡健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戴着墨镜,拿了一束鲜花,他久久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一脸凄然。素瑶站在一边,扶着不停拭泪的胡健母亲。
远处,晓雅陪着父亲正向这边走来,快到跟前时,杜启林走近了,晓雅没有近前,只远远地看着。
杜启林拿了一束花,一盒香烟,来到墓前。胡健说:“谢谢你,杜叔。”
杜启林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替我爸给你道歉。”胡健又说。
“别说那些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老朋友。”杜启林把烟摆以墓碑前,鞠了三个躬。随后拍了拍胡健的肩膀,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了,杜叔,谢谢您。”
“我知道你给晓雅曾经写了一封道歉的信,你不必为别人承担错误,即使对方是你的父亲也一样。”杜启林说。
“我真想不到,阴差阳错的,我们两个家庭有这们的纠缠。”胡健说。
“或许,那是一段谁也逃不掉的一种劫。”杜启林也宿命论了。
胡健陪着杜启林回到停车场,杜启林说:“胡健,你是不是还有话和晓雅说?快去吧。”
胡健感激地点了点头,来到晓雅面前。
“都处理完了?”晓雅率先问他。
“是,明天就打算回去了,和我妈妈一起,再过半个学期,把那边的生意都处理完,我还是决定要回国。”
“那也挺好,家里同学朋友也多,在外面还是很孤单。”
“晓雅,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我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对吗?”胡健对晓雅说。
“或许吧,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上帝没安排好这一段缘分。”
“晓雅,你还没有走出这件事情吗?我父亲他,他已经用他的方式了结了。”胡健的心头涌起一阵悲哀。
“我今天心情是放松的,我没有什么怨恨了。如果命运让我感受这些,我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晓雅,你有些宿命论了。”
“胡健,局势总是会变的,人也会变的,不过,我真心希望你越来越好。”
“我会的,一定会的。谢谢你,晓雅。”
“谢谢你上次的那封信,谢谢,另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胡健说。
“素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珍惜这段眼前的缘分。”
“素瑶确实很优秀,很多事情帮我处理得很妥当。为人也很成熟。我在这次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也觉得她更适合我。至少,我不会觉得我欠了她什么。”胡健苦笑了一下。晓雅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