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院子西南角的大榆树上,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时,姥姥颠着小脚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他们都只有一个月大。小猫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像一个雪球;小狗黑得油光闪亮,没有一根杂毛,可爱极了。
姥姥看着这一对宠物,笑眯眯地说:“一个叫雪儿,一个叫小黑吧。”就这样他们就在姥姥家住下了。
都说猫狗是冤家,可是雪儿和小黑却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和睦相处。雪儿是个调皮的家伙,他总爱用小爪子碰碰小黑的尾巴尖,每当这时小黑把尾巴一摇,身子向后一蹲,头伏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鼻子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机敏的猎人发现猎物一样。雪儿用小爪子把小黑的尾巴尖拨来拨去,小黑也从不发怒,好似一位大哥哥,很容忍雪儿的非礼举动。
雪儿也爱跟自己玩儿,一次,他猛然发现自己细长的尾巴尖在身后不停的晃动,就掉头去咬尾巴尖,头和尾巴围成一个圆圈,它转呀转呀,可怎么也咬不着。小黑在一旁看着雪儿的憨态,兴奋地蹦起来,伸着脖子汪汪叫。
日子流水般从指间滑过,雪儿和小黑长大了。
雪儿和小黑曾联手打败过一只大狼狗呢!一天姥姥顺着胡同往家走,迎面过来一只大狼狗,如一只健壮的马驹,耳朵支棱着,虎视眈眈横在姥姥的面前。可能动物也有欺软怕硬的劣性吧!姥姥弯腰拾起一颗小石子,狼狗警觉的竖起全身的长毛,两眼瞪着姥姥准备战斗的姿势。
姥姥朝胡同里喊:“小黑。”小黑英姿飒爽的奔出来,保护神一样立在主人身边,小黑与狼狗对峙片刻后,就向对手扑去,狼狗侧身一躲,小黑扑空了。猛然,狼狗张开大口朝小黑的脖颈咬去,小黑受伤了。
这时雪儿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一边,如一只小老虎静观时局的变化,他圆圆的眼睛盈满了与之决一死战的神情。突然,雪儿灵巧的身躯宛如一道白光擦过狼狗,狼狗还没有回过神开,眼睛一被他锋利的爪子划破,鲜血流出来,狼狗夹着尾巴逃跑了。
雪儿蹭蹭姥姥的腿,小黑用嘴亲亲雪儿的长毛,他们高兴的欢叫着。
欢乐的时光总是令人难忘,但不幸从不因为难忘而不降临到人们身上。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夏天,姥姥身患重病离开了我们,那时我十二岁,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品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埋葬了姥姥,大家发现雪儿不见了,小黑呆呆地卧在门口,不吃也不喝。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妈妈去给姥姥上坟,走到坟前,妈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雪儿蜷曲这瘦弱的身子卧在坟上,夕阳的余晖把它的身子染成了金黄色。
妈妈不禁潸然泪下,嘶哑着声音喊:“雪儿,雪儿!”雪儿被叫声惊醒,抬头望了望妈妈,双眼黯然无神裂帛似的叫了几声,好像责怪妈妈不该打破它与姥姥独处的美好,又好像质问妈妈为什么把姥姥埋在黄土之下,那里不冷不渴吗?
一阵风吹来,黑色的灰烬绕着坟茔打圈圈儿,雪儿蹒跚地走下坟头,回头看了几眼,白色的身躯趔趄着,摔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夕阳里。
我至今都不明白,雪儿是如何找到姥姥的坟地的,也许动物的各项器官都比人类更灵敏吧!时间能抚平人内心的痛苦,可是能否带走雪儿的痛苦呢?我不得而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雪儿。
雪儿走后,小黑一天比一天瘦,它总是焦躁地跑来跑去,卧在门口等着什么,叫声凄厉,尤其是在夜晚。
没过多久,小黑也死了。
写到这里,我已是泪流满面。雪儿和小黑,你们知道吗,直到今天我才为你们写了上面的文字,你们知道吗,从这以后我再也没养过一只猫一只狗,因为我怕看着他们会勾起对你们的无限怀恋,更怕自己会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