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玉米粉

      月到十六夜，皓月当空。

       月亮就像个正人君子，把自己坦坦荡荡挂在天边，不像平时那般半抱琵琶半掩面，朦胧得让人遐想无边。此时淑芬内心却没有像今晚的月亮这般敞亮，她觉得自己如同是困兽一般。趿了拖鞋，碰上门，趁出门倒垃圾的档口出来透透气。

       是夜的空气很好，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像学游泳时从水里钻出来时换气一般，那么贪婪，那么用尽全力。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白天走过的那条水渠边的小道却没有寂寥，月光下，秋蝉正用它们最后的歌声吟唱对这繁花世界的眷恋；蝈蝈也不时的发出悠扬的附和声，时高时低。她努力分辨哪一只“二枪”的，哪一只是“三枪”的，这是小时候跟着哥哥在墙根下捉蝈蝈得来的经验，其实她是分辨不出来的，即使她曾经再努力也没有分辨出哪只蝈蝈是“二枪”，就像她分辨不出哪句“我爱你”是真心的一样。

      抬头望月，原来月亮一直偷偷地跟着她，从她家门口一直跟到这条水渠的尽头。《红楼梦》里黛玉那句的“冷月葬花魂”，让她一直误解了月亮是孤冷的，可今夜月亮却如此这般温情脉脉地陪伴着她，护送着她。水渠的尽头是一座桥。她平时不太愿意说这是桥，在她印象里桥是很美很美的，跟血色玫瑰一样是唯美浪漫的代名词。就像西湖边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断桥，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里相送的长桥，电影《廊桥遗梦》里的罗斯曼桥，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康桥……今夜暂且也把它叫做桥吧，白月光中它也不失了浪漫。

       水渠大概也就十几米吧，桥也不是很长，但是这座桥的一端跟银泰相连，所以桥上就热闹多了，晚归的人形色匆匆。桥头经常有人在卖爆米花，每次她和女儿从这里经过，都是半捂着耳朵跑过的，害怕爆米花起锅时巨大的爆破声。

        十步开外，她远看过去，好像有个年轻人抱着一袋什么东西，正在付钱什么的。走近一看，原来今晚在这里摆摊的不是爆玉米花的，而是卖土特产的。她走过去，刚想看看地上摆的是什么的时候，一双干瘦略带温热的手拉住了她。原来是一对位八十来岁的老爷爷，他拉住她是为了兜售地上的土特产，他的声音很老很老，老到她不忍心听。地上小凳上还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看见我驻足停下，她立马起身给我介绍，老奶奶嘴里一颗牙也没了，干瘪的脸颊，说话的时候很费劲的样子。其实他们不兜售她也会买，希望能帮助他们，可以让这对老夫妻早点回家休息。可是现在出门都只带手机，有心帮却没钱买。

       她四处看了一下，刚才还热闹的桥上一下冷清了。她看到刚才那个买东西的年轻人没有走多远，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大步追了上去。表明了自己的想用微信红包套现买老爷爷老奶奶的土特产。他停了下来，问她要多少，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她也没有想好能买点什么回家。年轻人陪她又来到了小摊前。

       没了牙齿的老奶奶又开始介绍起来，这个是草药，能治什么病，那个是毛笋干，还有玉米粉。她实在觉得没有需要的，最后她要了一包玉米粉，又问了老奶奶玉米粉的做法。这个她实在是不擅长的。原来刚才那个年轻人也买了一袋玉米粉，她的那袋略微比年轻人的多一点，老奶奶多要了五元，一袋二十五元。玉淑让那个年轻人付了三十元，并叮嘱他们早点回家休息。老爷爷说还要去还三轮车，三轮车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他们住得比较远。玉淑心底一阵心酸，她想起来自己的爷爷奶奶，自己的外公外婆。他们已经永远离开了她，永远都不再回来了，虽然有一次做梦梦到他们都健在，梦里奶奶也穿了卖玉米粉老奶奶一样的衬衫，那是奶奶自己缝制的。有时候玉淑经常犯这样的迷糊，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发红包的时候，玉淑才“仔细”偷瞄了身边的年轻人，很年轻，很安静。她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只是玉淑特别喜欢那戴着一串佛珠的手，月光下很白皙，很年轻的一双手。为了发红包两个人还互加了微信。这应该不算艳遇吧？玉淑心里笑笑。但是这份相遇让她心里变得好温暖，今晚邂逅了一份善良的温情。

       走远了，老爷爷老奶奶还在招手以示感谢。玉淑扛着那袋玉米粉，心里一直念叨：原来自己只是无病呻吟，仅此而已，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