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有一只狗,底色是白的,垂下来的长毛是浅浅的灰棕色,头上常年扎着各种颜色的小蝴蝶结,想必是免得她的长毛遮住眼睛。她的名字也喜庆,叫欢欢。
欢欢常被关在大门口的小铁笼子里,鲜少见她出来。院里住的男男女女也爱逗她,时常“啧啧啧”地哄她一边抬头张望一边摇晃着尾巴。
这里住的大都是挖烂泥巴的人,他们自己把自己谋生的活路叫做“挖烂泥巴”,或许是泥巴太烂,或许是要把地球挖烂,总之,烂泥巴常常被农用车一车一车地拉到更远的外面去,有多外面?肯定是不到回家乡的路程百分之一的外面。
夏日黄昏,赤着上身的男人啃着半牙西瓜,趿着掉了小半截的拖鞋慢慢悠悠地往外走,顺便“啧啧啧”地哄着欢欢,几秒钟的功夫,见青的瓜皮就被随手丢到公路对面的草丛里。草丛中间有个小屋子,是旧红砖砌的,一边用白漆写着歪歪的男,一边写着女,一股子屎尿的味道时常远远地散开来。
女的穿着棉布长裙子,一边用梳子梳着湿淋淋的长头发,一边走到公路上吹风。夏日的风也是热的,只是洗去了一身的泥灰,身上没擦干的小水珠被风带走时总还是有些凉意,不舍得吹那么久的风扇,费电。
爱在房东太太家买冰啤酒的男人围在小卖部外面看电视,也能蹭到点摇头风扇的凉意,天太热了。
房东在给欢欢切火腿肠,一个一个的小圆圈在菜板上滚一圈才停下来,看电视的男人不经意地瞟上一眼。欢欢的尾巴在笼子里摇个不停,望着房东太太的小窗户,舌头长长地伸出来,边上还挂着口水。
丢西瓜皮的男人刚从外面厕所回来,放肆地大笑,“勒个狗儿比人还吃得好,哈哈哈…”
欢欢只低着头舔她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