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史蒂夫平克在《写作风格的意识》第二章，向我们展现了写作的古典风格。

古典风格就是观看世界。你看到一些东西，是读者还没注意到的，读者的视线经你引导便能看得见了。写作的目的是呈现，动机是呈现不偏不倚的真想。

古典风格必须模拟两种经验：向读者呈现世界上的一些事物，以及让读者参与对话。

平克给了我们古典风格的八个写作建议：

1、把抽象概念当成可以辨认的物件和力量

对抽象概念做出解释时，把他们当作可辨认的物件和力量，任何人只要看得见就认得出来。如运用类比或日常生活的例子比喻抽象概念，用来解释这些抽象概念的真实体现，而这些体现出来的现象，读者可以亲眼看到。

• 例1：今天5岁的小朋友问：“认可”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刚拼好的乐高怪兽，对他说：“认可”就是你拼好了一个乐高积木怪兽，见到这个怪兽的人，比如爸爸妈妈爷爷老师和小朋友们，都会伸出大拇指，说拼的像真的怪兽一样，这就是认可。

• 例2：爱因斯坦的方程式很了不起的描述了爆炸后不到一秒的顷刻间，宇宙怎样演化而来，但方程式一旦用语宇宙初始一刻，就垮掉不行了（就行你用0去除1的时候，计算机会显示“出错”的讯息）。

2、少使用后设与标记语言

所谓后设语言，就是关于语言的语言，目前流行的叫法，就是元语言。像“一节”、“回顾”等；标记语言就是要说出将要说的话，然后把话说出来，再说出你说了什么。你总不会跟身边的同伴说：“我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件事：我将要讲的是一只麻雀刚飞落那棵树上。”你把要讲的说出来就是了。

更好的做法是，把路径清楚的铺展开来，让你走到每一个拐歪之处，都明显地看得出来。就像你走到一个岔路口，望向一边，可以隐隐看到大海，另一边，可以望到森林木屋，这样就不必在这里设一个路标，你也知道去海边怎么走。

多用问句：

• 本章讨论名字的流行程度起落兴衰的因素。
• 什么造成一个名字在流行程度上或起或落？

另一种方法，使用领导地位的隐喻——视觉。把一段文字的内容当做发生在眼前的事：

• 以上一段表明，父母有时给女孩取一个男孩名字，但永远不会反过来这样做。
• 我们看过，父母有时给女孩取一个男孩名字，但永远不会反过来这样做。

因为古典风格的虚拟场景中，已经暗示有读者了，你可以用“我们”这个总是那么好用的代名词来指称双方：

• 第一个讨论的问题是咖啡的卡路里含量。
• 让我们从咖啡的卡路里含量开始。

3、不要将阐述的主题跟从事的工作混为一谈

研究人员对于他们在为谁写作，很容易失察，而自恋地描述他们行业内着迷的事，而不是读者真正想知道的事。自觉的写作者也容易无病呻吟，强调他们所讲论的事是怎样的异常艰深、复杂和充满争议:

•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和语言学家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儿童如何获得语言能力的问题。本文将回顾这种学习过程的最新研究。

• 所有儿童不用规规矩矩上些什么课，就能获得说一种语言的能力。他们这种本领是怎样炼成的呢？

4、不要滥用引号

作者为了跟一般惯用语区别开来，滥用引号，反而引起句子的歧义，导致读者的损失更多阅读能量。

• 她是“快速学习天才”，能够在几乎任何她感兴趣的领域自学成才。
  （我们到底应相信她是快速学习的天才，抑或她只是传闻如此？）

5、不要对文字欠缺承担

很多作者在文章中到处填塞软化语调的用语，暗示他们对于所说的话不愿做出承担，如：几乎、似乎、比较上、相当、部分、差不多、一方面来说、主要来说、大抵、颇为、相对地、表面上、可谓、有点等。不过，如果为了准确性而执迷于准确性，那就会流于迂腐。一个古典作者会把一个有条件的状况准确说出来，但并不保证那在技术上是准确的。有人告诉你想逃离北京，移居别处，因为那是个多霾的城市，你不会理解为，那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都是雾霾，尽管句子没有加上修饰语像“比较多的雾霾”。

• 一位科学家向史蒂芬平克展示他四岁女儿的照片，满面笑容地说：“我们几乎疼透了她。”

一个有趣的忠告：每次你想写“非常”的时候，用“他妈的完全”取而代之，修改的时候把它删掉，正好符合你的原意。

• 他是个他妈的完全（非常）诚实的人。
• 他是个诚实的人。

6、避开陈腔滥调

读者一读到陈腔滥调，就会停止把语言转化为意向，而倒退到随口念念不求甚解的阶段。更坏的是，一个贩卖陈腔滥调的作者，在把了无生气的成语一个接着一个倾倒出来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脑袋中的视觉联想关闭起来，文字本身就是思想，思想变僵尸，文章必变得死气沉沉。

即使一个陈旧词语是传达某个意念的最佳途径，一位古典作家也能让读者保持趣味，做法就是揭示成语的原始意义，围绕这个意象舞文弄墨，让读者张开心眼，目不转睛：

• 当你跟美国人谈及外交政治，他们就顿时变得目光呆滞。
• 你曾尝试跟一个来自纽约的人解释斯洛伐克政治的微妙之处吗？我倒是试过了。那位仁兄几乎要注射肾上腺素才能从昏睡中唤醒过来。

7、在处理抽象话题时将事物透彻地呈现出来

在古典散文中，作者引导读者的目光投向世界上某些事物，让读者自行察看。古典风格把抽象减至最少，因为说话是舌头到耳朵，但写作是手到眼睛，而抽象是肉眼不能看见的。

• 有精神健康问题的人可能变得危险。重要的是，探索这个课题要采取多种不同策略，包括精神健康辅助等，但还有执法方面的着眼点。
• 罹患精神病的人可能变得危险。我们要向精神病专业人士咨询，但也要让警察知悉这种情况。

名词化是一种危险的武器。如：确认某事，变成作出确认；延后某事，变成作出延后；还有大量“性度力”类的词语，如：说服力、演讲力、自控力、专注度、相关度、聚合度、安全性、易用性、科学性等，让中文世界僵尸遍地。这类名词称为僵尸名词，他们笨手笨脚地在你面前走过，毫无生气，从而把文章变成一幕活死人之夜：

• 对理解力的检验，被作为排除出局的准则。
• 我们排除掉那些对指示无法理解的人。

8、代名词的使用，以及主、被动式的使用时机

古典风格推荐使用“你”、“我”等代名词，它们引起对话。而要追踪一大群被指称为“他”、“她”、“他们”的人物，需要读者付出很大脑力去理清他们的关系。

• 如果带偿付的结赊款项提早全额缴付，为兑现的赊贷费用须予退还。
• 如果我在到期日前缴付了全部款项，你会向我退还尚未兑现的部分赊贷费用。

再以一部手提发电机标签上的警告为例：

• 轻度暴露于一氧化碳长期积累下来可能造成伤害。对一氧化碳等极度暴露可能在没有产生明显警示性症状之下迅速丧命。
  婴儿、儿童、年长成人和有健康问题的人更容易受一氧化碳影响，它们的症状也比较严重。

• 在室内使用发电机可能数分钟内要你的命。
  发电机的废气含有一氧化碳。这是一种看不见、闻不到的毒气。
  切勿在房子或车库里面使用，即使门窗都打开了。
  只能在户外使用，并须远离门窗和通风孔。

PS：

名词化、被动式等经历了一千五百年仍然留存，必有其存在的意义，它们或许被滥用，而且往往用得很糟，但并不表示我们要完全废弃不用，在《写作风格的意识》后续篇章中，将有使用它们的时机和方法。

清单不是让你记忆的，而是让你在用的时候能够找到。我们要记住和理解的是古典风格最关键的一点——呈现事物并引起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