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黎明破晓”我做了一个恶梦，鱼子酱娶了别的女人了。

我置身于华丽的教堂，四周金碧辉煌，我被什么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踉跄着跌进礼堂。萨克斯手齐装上阵，演奏婚着礼进行曲，鱼子酱挽着新娘的手臂走红地毯，那女人长着一张蛤蟆脸，丑的不像样，鱼子酱他妈坐在下面热情鼓掌，朝我抛了个媚眼，像是在说；跟我斗你还差的远。

我尖叫着醒过来，浑身冒冷汗，看向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原来是个梦！

我给鱼子酱打电话，跟他说我做了个恶梦，听完他在电话里畅快的大笑，他说，他要娶也起码娶一个比我美比我妖娆的女人。

我骂他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咚咚”两声把手机扔床上，臭男人，好色之徒。

鱼子酱是我男朋友，我打算跟他谈十年恋爱，太早结婚没自由，我是个晚婚主义者。

网上说；遇见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忘记一个人却要花上一辈子。

我跟鱼子酱哪天我们分手了，只要吃一顿海鲜面的功夫就能忘掉他。

心上记着一个人太悲伤！

而我只想此生过的潇洒自由。

二

鱼子酱很瘦，喜欢穿白色衣服，白色领带，笑起来很贼很贱，看我时眼睛泛着光，我们在旧货交易市场相遇，我淘了几本旧书，他走过来跟我搭讪。

之所以去旧货交易市场那种地方，因为贫穷，贫穷使我屈服，地摊上买便宜的裙子，吃地摊小吃，喝廉价的饮料，吃穿用度节俭。我并没有觉得生活多么辛苦，我只恐慌青春一去不复返，等我有了钱，怕是已经变成了黄脸婆，来不及享受了。

我是个俗气的女子，女孩子就该穿名牌衣服，用名牌包，但我的精神食粮是读书，阅读让我快乐，弥补外在的条件不足。因为没钱买书，我经常逛旧书店，二手书价格便宜，有的甚至不要钱。那天恰巧在网上看到一个旧货交易市场，旧衣服、旧书、打滴直奔目的地，我在那里遇见了鱼子酱。

对于一个在上海小文员来说，挤地铁，吃泡面，住发霉的出租屋，看老板的脸色过日子，是我们这些小文员的生活常态。在上海这个大城市，彼此谁也不认识谁，城市越大，人心越冷漠，我的性格也练就的不瘟不火。

我在书摊上挑拣，鱼子酱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我回头瞪他一眼，以视警告，他不予理会。

“读书的女孩子最美。”

“你有病。”我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有药。”他嬉皮笑脸跟过来。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摆着脸。

“现在不就认识了。”他摊摊手，顺手抄了一本《射雕英雄传》拿在手里随便翻阅。

手臂低下夹着一摞书，我转身准备离开，他挡在我面前，一脸正经的看着我，问我可否考虑跟他约会，我审视他三秒，想到我空了的钱包，还有半个月发工资，起码还得坚持半个月，我就答应了。事后被糖糖鄙视，说我太蠢了，很容易给人骗了去，我不以为意，他看着不像坏人。糖糖扶额，大概觉得我已无药可救了。

糖糖是我闺蜜，好的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闺蜜，虽然我们没同穿一条裤子，但同睡一张床，自从决定一起来上海发展，我俩就开启了同居生活，到现在过去三年了。

三

几天后，某个周末，吃完晚饭出去散步，刚走几步，一个白色西服的男子出现，像是在专程等我。

我记忆力差，拧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天旧货市场的事，莫非他来真？跟我这样吃泡面寄出租屋的女子约会，这男人脑子秀逗了。

“嗨”他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反问他。

他一脸不可思议，仿佛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给我的你家地址，这么快就忘了？”

我这才想起来那天被他当道，非要要我联系方式，他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上海打拼，肯定没什么朋友吧？偶尔出来喝喝茶也不行？我把我家地址给了他。

三

约会地点选在一个高档餐厅，说是约会，其实吃顿饭而已。毕竟第一次见面，没可以聊的话题。我直接了当告诉他，很不幸，饭钱得他出了，这么高档次的地方吃一顿，够我吃一个星期的，我一上海小文员囊中羞涩请他见谅。

“哪有约会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他笑着说。之后我们每天见一面，加班他在楼下等我，请我吃个夜宵。半个月后我发了工资，一咬牙，狠心请鱼子酱吃了顿好的。

“小财迷，怎么舍得在这种地方请我吃？”我们坐在四星级饭店鱼子酱问我。

“我工资不高，很缺钱，但也不白吃你的，不然过两天你就该腻了。”

鱼子酱说我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样，他对我越来越感兴趣了。在外面混久了，见的世面多了，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能当饭吃。

后来我问鱼子酱，哪天在旧货市场为什么跟着我？他说因为无聊想找点乐趣，相处下来发现我这人还不错，适合做女朋友。我锤他一拳，男人都这么随便吗？

他把我搂在怀里下巴蹭着我脖子，“你好香。”

“早上出门前喷了香水。”我不以为意。

约会第三天，我跟鱼子酱睡了，在他的出租屋里，他吻着我的唇、脖颈…我缓缓闭上眼，想着我出租屋墙上脱落的墙皮，里面污脏的发黑。

跟鱼子酱在一块，我整个人能放松下来，不去想老板那张木瓜脸，一言不合开荤，说我们这么笨适合做鸡，写文案就是个传说。

一夜未归，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回出租屋，糖糖看了看我的熊猫眼，又看了看我脸上泛起的桃花，她往门口一站，直接问我是不是跟那个男人上床了，我支支吾吾半天，心一横，说是我在鱼子酱那过夜，她听完露出一脸坏笑，眨眨眼，故作神秘，“怎么样？看你这熊样，他昨晚把你折腾的够呛吧？”

我脸一红，一直红到耳根，一把推开她直奔洗手间。

四

我妈上一次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冲我发作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前，他冲着电话嘶哑着嗓子吼，你翅膀硬了，连你爸的话也不听了，何其不孝。

我压着满腔怒火，“我的人生，你们能不能不替我做主？”

“你说什么，你这死丫头，你还是我们生的呢，没我们哪来的你，在上海这几年，长本事了。”

我冷笑，“我没让你们生我，你们生我之前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妈不再忍了，破口大骂，我一定是让上海的男人给带坏了，竟然说出这种混账话，再不回去，回到他们的生活圈子就没男人敢要了。

我妈骂够了，抱着电话呜呜的哭，我爸骂骂咧咧走过来，拿着电话接着吼我，威胁我来上海抓我回去。

“腿长在我身上，你们还能把我绑回去？”我挂了电话。

上大学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亲人之间的“缘分”是靠那一点血脉勉强维持的。你爱你的家人是因为他们是家里人，只是一个头衔，而非你爱着他们的为人。

大学毕业，我21岁，对未来很有信心，打算留在上海发展，爸妈一天一个电话轮番轰炸，劝阻我回老家工作，他们给我找好了工作，轻松、薪水够花，不用加班。我跟他们谈艾菲尔铁塔，悉尼的歌剧院，世界这么大我不想把自己的余生困在只有四四方方天空的小县城，把365天过成一天，成功的长成一个油腻的中年怨妇。

他们说；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以后挣大钱了可要好好孝敬我们！

父母两鬓日渐斑白，那时候我默默下决心，一定不能让父母小瞧，在上海立足，有房有车，把父母接过来安享晚年。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我爸妈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我的心，我的心彻底冷了，这些年我忍的还不够吗？我以为我上大学了，事情能有所好转，至少我还是他们亲生的。

那天我无意之中在父母卧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变卖工厂的企划书，我脑袋嗡嗡作响，他们要变卖工厂？这事我压根没听他们提起过。

我再三追问下，我爸绷不住了，终于说出了实情，他打算把厂子卖了，一百多万都给堂哥江木生，江木生是他的半个儿子，江木生要买房，大伯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我颤抖着手冲他喊，“爸，你把咱们家所有积蓄都给了江木生，你替我想过吗？”

我爸喷出一口烟，回避着我的目光，“你是女孩子，再过两年是要嫁人的，买房的事也不用我们操心，哪有女方家买房的？你哥哥急用钱，都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

什么狗屁一家人！

就因为我妈没生出来儿子来，大伯家有三个男孩子，江木生从小养在我家，江木生是我的克星，我恨他就跟痛恨我脸上的雀斑一样，恨他为什么跟块狗皮膏药长在我们家了。

小时候江木生就是个祸害人的主，专程祸害我江木乔，抢我零食，扯我头发，把蟑螂往我衣领塞，我爸也只是轻描淡写斥责他别欺负你妹妹。

对于江木生欺负我的事，我爸只是口头随意提一下，事后并没有提上案板专程管教，江木生对我的欺负变本加厉。

周末我住在糖糖家，早上我们一块上学，我跟糖糖是初、高中同学，高中毕业，我俩一起报了一所理家很远的大学，大学毕业一起混社会。

我爸对江木生的宠爱远远胜过我，家里剩的唯一一只鸡腿一那定是江木生的。

“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这么些年，他有为我们做过什么？”我气愤的冲我爸嚷嚷。

“他是你哥！”我爸嗓门别我还大，瞪着血红的眼睛要打我，我妈挡在我前面，哭哭啼啼的哀求我。

“小乔，是爸妈对不起你！你就别再闹了。”

我从来没当他是我哥！

我收拾行李从家里离开，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让江木生做你们的儿子吧。

我妈抹着红肿的眼睛，一脸哀怨的说，别怪妈，谁让妈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呢。

五

三年来，我一次也没回过家，我爸以为我在上海吃香喝辣，保不齐早被男人包养了。呵呵！我早已不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了。

江木生打电话骂我狼心狗肺，上大学出息了，忘本了。

对江木生的咆哮我只是付之一笑，最后来句像你这种初中没毕业的人怎么会理解读书的好处？跟你说话简直普通对牛弹琴，他气的挂了电话，从此再没打过电话。

江木生从小性情顽虐，我上小学时候他辍学了。四处混日子，我大伯托人给他找了个工作，他跟人打架把比他矮一个头的小男生鼻梁打歪，我爸出面给他擦屁股，花了不少钱那事才平息。后来张木生在我家厂子里干，我爸手把手带着他，我爸常说，等江木生以后能胜任了，就接他的班当个厂长。

我上大二那年，江木生开着大伯的旧三轮货车撞了人，把人撞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我打电话把他臭骂一顿，骂他白痴，技术那么烂还开车，怎么没把他给撞死，我恨恨的想。隔天早上，我爸在电话里冲我咆哮，骂我落井下石，江木生已经够不倒霉的了。

“我比江木生悲惨多了。”我摔了手机。

至于江木生撞人那事是怎么摆平，不用想是我爸给他收拾了残局，而江木生就是那一无是处的败类。

六

我和鱼子酱交往三个月后，在我逐渐爱上他后，他提出带我去见他妈，我从一碗拉面中抬头，不无惊讶。

“你说什么？”

他被我这样子逗笑了，抬手抹去我下巴上的饭渣，把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风吹着树叶，我站在湖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想着跟鱼子酱认识之后的事情，生活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多了个男人，被他宠爱呵护，活着有了方向。

这样挺好，十年后我们还在一起，嫁给他我心甘情愿。

鱼子酱很有学问，做儿童教育工作，在上海开了一个早教机构，我问他怎么想到干这个行业，他说他是在为将来自己的儿子教育做充分的准备。

我骂他贫嘴，过后一本正经问他，“如果是女孩呢？”

“女孩像你。”他摸着我的脸。

我亲吻着他的眉，他眉长的很标志，皮肤保养的好，我沿着他的眉一路吻着他的嘴唇，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气息紊乱，将我一把抱起来丢到他的大床上。

我喜欢跟他缠绵，那种感觉像是飘在了云端，大脑什么也不用想，我爸、我妈、江木生根本不存在的。

七

鱼子酱的妈是个标志的美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保养的很好，肌肤吹弹可破，穿着时髦，那双凤眼盯着我发毛。

“妈这是我女朋友，”鱼子酱搂着我的肩。

她妈看看我又看他又转回看我，我们视线交汇，我顶住压力，微微一笑，她退却一边让我们进屋。

“会做饭吗？”鱼子酱的妈直言不讳。

“工作忙，平时做给自己吃。”我说。

“你不是上海本地人吧？”

我点头，他妈的威严目光审视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任人做参考价值的标本，摆在众人目光之中。

事后鱼子酱跟我道歉，他妈是个慢热型的人，相处久了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人，而我在思考到底值不值得为了面前这个男人忍辱负重！

鱼子酱说，“妈，她是我的女人，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她妈一脸委屈，脸上厚厚的粉底也跟着皱成一团，“儿子啊，你在说什么呀？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当初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从来都没有用这语气跟我说过话。”

鱼子酱又好言好语哄她妈，一旁的我瞪着天花板上那只肚子鼓鼓囊囊的蚊子翻白眼。

在她妈家住了几天，她妈对我祖上以及家中人口生活习惯、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进行事无巨细的盘问，我长话短说、简单回答。绝口不提江木生。

有一天鱼子酱不在，我摘菜，她跟我说；儿子得找一个正宗的上海姑娘。

我笑，“是鱼子酱先爱上我的。”

我可不想让她妈以为我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鱼子酱，她妈妈不喜欢我，从第一眼见面我就看的出来。

回去后我跟鱼子酱抱怨，你妈对我不满意，你是要我还是要你妈？我骑在他身上捶打他。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向我保证他会说服他妈的，我姑且相信他。

鱼子酱说；这些年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很不容易，一个单身女人与儿子相依为命有些神经质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