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翻微博,偶然翻到一篇2015年9月10日的旧作。
算是对过往恩师的一次全面回顾。至今读来,仍是有点感动。
沦落深渊太久 ,几乎忘记了自己也被人们真诚地爱过、呵护过、照顾过;也渐渐失去了那份无畏的天真和信任。
但总归还是有一点未灭的余烬,不甘于,永堕黑暗。
光,还是要有的。
(以下为正文)
写在教师节前。 (这篇字是昨夜十一点半到今天凌晨一点半写的。)
说到教师节,我的教师资格证八年没动都长霉了。八九年前的短暂实习老师经历,一个学生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咨询&培训三年倒还记得一些客户的名字。
但有几位老师,却是常常想起:觉得人生负累,诸事不顺的时候;觉得懦弱卑微,不堪重负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强不够努力的时候;觉得温暖幸福有爱满足内心安宁的时候……
小学一年级从未上过幼儿园从农村到城里,老师指着爸爸说如果我期中考不了全班前三就不准在她班上滚回乡下去的时候,我是很讨厌老师的。尽管小学毕业后我和几个同学还常常会被叫到她家吃饭和她女儿玩耍。但我从未感觉到她爱我们。
这是我生命里最早的老师留给我的印象。
后来初中时有一个十分严厉的英语老师。初一的英语课,我还不认识24个字母(是的没错,那个小学不教英语不教音乐美术体育所以我从小什么都不会)又被老师训得一塌糊涂“无论如何第一期末必须考80以上否则赶紧趁早转校”。
我又顶着随时会被开除的恐惧开始了新的学习。
庆幸的是这个老师虽然严厉,不生气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暑假在她家里给我们补课的时候,木地板上会铺上软和的垫子,还会切冰西瓜买冰棒或者煮绿豆沙给我们吃。
但后来初中毕业考时,因为旁边坐的几个平时成绩比我好的同学都考得比我差,她严厉斥责和诽谤我“你肯定抄了他们的,却没有把自己知道的贡献出来帮助你的同学一起考的更好”,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爱她。
初中时,有个后来念了博士现在已是大学教授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做人要堂堂正正的。
这位教生物的老师最初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认识很多动植物对它们也感兴趣还有点儿小聪明,任何时候随时随地都有问不完的问题,户外课时喜欢在野地里撒欢。老师说,看我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安静又倔强地埋在的人群里。因为他考研,所以常常在生物课内外和我们分享如何学习英语,所以我的问题更多了,除了问花草,还问英语。
到后来,这位老师会常常念诗给我听。拜伦和歌德,纪伯伦和顾城。配着克莱德曼的钢琴曲。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摄影。那是我对于拍照最早的记忆。
那时候我还在看日本漫画和金庸古龙梁羽生严歌苓三毛张爱玲。当然后来还有可以藏在口袋里的小本本言情。
我清楚的记得,他去长沙考研时带回一本拜伦诗集,和我告别,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念的是《题马耳他纪念册》和另一首“别了,故国的海岸,消失在海水的尽头”。杨德豫版的拜伦十四行诗,翻译得很美。所以我很容易就爱上了诗歌,至今如此。并且至今只爱简朴又隽永的文字,讨厌浮华和雕饰。
但初中时语文老师是个很古板的老头,喜欢板着脸抬起眼皮在老花镜后面看人。他总爱批评我不好好看课本总是看不相干的书还听一些靡靡之音(钢琴曲)。我一直不喜欢他语文也一直不好。
物理老师很有趣,跟我们说声音的原理时,说话会有各种不同的发音。还常常拉掉我们的电灯,打雷时也不忘跑过来跟我们聊一聊闪电的逻辑。高中分科后有一次遇到他还问我高中物理难不难,我说我选了文科,他气得当时就要揍我说为了不让家里人逼着学医就选文科脾气也太拧了。至今我都记得他昂着梳得十分服帖的头一脸可惜心疼我的样子。
高中是所百年名校,2001年的秋天,学校100周岁的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校友,让我仿佛看到她曾经的荣耀。但那毕竟只是曾经的。
对于那场盛况,最深的印象不过是那个细雨中抱着他心爱的电吉他面无表情唱海阔天空的清瘦男子,那时候他16岁,带着自己的乐队。闺蜜很得意地跟我说“看,那是我徒弟”。大约一年后的某一天,她跟我说“我徒弟有话和你说。”我第二次直接关注到这个天蝎座拉二胡玩儿乐队、喜欢看书和写字、皮肤很白很干、肠胃和肺很差、情商智商很高的清瘦少年,他成了我的男朋友。此后的许多年,高中的同学和老师们总是会问到我:听说他声名鹊起网络上红的不得了,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问得最多的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这是一位优雅智慧又美丽的女性。
我和她的友谊,似乎源于我有一次晚自习下课时发神经冲过去跟她说:老师我很喜欢你,我想抱抱你,我想和你交朋友。然后老师很温暖很温柔地笑了笑,抱了抱我,拍着我的后背说:傻姑娘,好啊。
四层楼的学生都趴在走廊上看着我们,同学还以为我因为那少年的事受的刺激太深而发了神经。那时我快毕业了,我感觉到我快要失去这个我一直敬重的人。因为我一直是个并不十分努力,非常淘气和任性的学生。语文也不出挑,上课经常看别的书以至于她常常说:只要你不妨碍他人,做你喜欢和开心的事情,总比勉强自己听我的课要好。一辈子,幸福开心最重要。
她曾经在高三的一个雪夜,放了我们晚自习到楼下打雪仗,也曾经和我们畅谈如何让自己的青春活得更充实,不虚度不浪费。不喜欢听课,也可以做点别的自己喜欢又有意义的事情。此后的许多年,我每次回去总要去拜访她。我们像朋友一样聊生活,她以过来人的经验指引我的人生,“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二十多了还像个男孩子”,“要护肤了可以化点妆,有个牌子应该适合你的年纪”,“男盆友呢,迟早都会有的,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疼爱你”,“女人和男人相处,需要一些智慧,不能放任也不能管得太紧”,“还不结婚要小孩,大姑娘啦,给你介绍个吧”,“快点结婚生孩子吧我就可以做奶奶了,哎呀,奶奶,感觉好老啊”……
15年过去。这些琐碎的爱和鼓励,一点一滴都温暖进我的岁月里。她幸福的家庭成功的事业优雅美丽的形象,智慧温柔的谈吐,都成了我学习的范本。
大学里的一位教比较文学的老师则是另一个范本。她是国内研究儿童文学和安徒生童话的专家,说话及其温柔。总是用最简洁简单的语言,为我们描述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童话世界。同时,也倡导一种简单的充满善意和温暖的,与人、与世界交流和相处的方式。
两位女性都知性智慧、温柔优雅,但性格有些不一样。大学的李老师更温柔典雅,高中的田老师外柔内刚骨子里是个潇洒要强的女强人。两位活出了不同的女性典范。每次自己暴躁任性甚至粗鄙的时候都要想起她们自省N遍。
另外一位必须一提的是——怎么介绍呢?主管学生工作的院长,成天看我逃课跑到他课上蹭红学唐宋文学的课或者跑到别的老师班上蹭课以至于各班老师都认识我但不知道我是哪个班的,他也只是呵呵一笑“哪个班的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是在听课,又没出去干坏事”。蹭课蹭得多了脸皮也厚了也混了个脸熟。到后来不仅蹭课,还蹭小办公室的空调暖气,还蹭他研究室的电脑和各种学术资料,还厚脸皮地跟着老师混各种活动和会议,老师的学术同行和师兄弟们都误以为我是他带的得意门生。
像一个师父带着他古灵精怪问题多多的小徒弟,又像一个父亲宠爱着他淘气的小女儿。其实,我最早,只不过是个蹭课的。但对学术问题的思考能力,对人生坦然从容的态度,我一直说我是刘老师的直系血脉只是并不出众丢了老师的颜面。
刘老师半生研究唐宋文学半生研究宗教和地方文化。老师将禅宗对唐宋文人唐宋文学以及中国传统美学生存哲学的思考,都融入到他教学与做人的方方面面,形成通达圆融的处世智慧,和幽默淡泊的处事风格。我每次回去,老师都要让我狠狠蹭一顿大餐,乐此不疲。
数年间,老师们问候最多的都是:好久不见,丫头还好吗?看到你过得开心就好。
多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