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蝉的聒噪也渐渐消逝,兴许是累了。袅袅炊烟升起,妈妈们扯着嗓子喊各家的孩子回家吃饭。凤雪独自在田间地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刚又和婆婆吵一架,她生了小女儿之后,婆婆和她吵架已然是家常便饭,每次吵完她都说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这次她没有忍耐,手插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把婆婆骂的哑口无言,最后还是邻居赵大妈给拉开了。她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让大女儿带着小妹玩,她独自出了家门。 村里上大学的几个小姑娘嬉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她们艳丽的服装,年轻的面孔始终在凤雪的脑海中,她低头看看自己,大码的红色短褂,黑色长裤,臃肿的身材,头发也是随便一扎,要照顾两个女儿顾不上打扮自己,再者说,打扮给谁看呢?丈夫常年在外打工,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工地,晚上吃什么,睡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凤雪上学时成绩非常好,人长得也漂亮。她的奖状都能把整面墙贴满。她想有朝一日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偏僻的村子,在城里工作,穿着光鲜的衣服,每天都能吃上肉…可妈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癌细胞已经扩散,医生让爸把妈接回家来,想吃啥就给她吃啥。妈妈被胃癌折磨得一天天枯萎下去,她的身上只剩下一把骨头。凤雪害怕妈妈有一天会离她而去,然而还是发生了,妈妈走的那天眼睛没有闭上,死死地盯着她和两个哥哥,一直看着他们兄妹三人。她和哥哥哭成了泪人,爸爸强忍住泪水,一边抚摸着妈妈的脸一边说:“孩他妈,你先去吧,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啊”村子里的人帮着给丧事办完,凤雪蜷缩在里屋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进去。没有人陪她说话,眼泪也早已流干,只能这样静静地坐着… 送走妈后,爸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良久…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凤雪:“闺女,要不咱下学吧?家里这光景…唉!爸供不起你,眼瞅着你大哥都28岁了,村东头二蛋跟你哥一样大,娃都上幼儿园了…” 凤雪其实想到有这一天了,爸供到初中已经很不容易了,46岁的他头发白了一半,二哥前年辍学去广东打工,给妈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爸和两个哥哥赚的钱也只能说杯水车薪。人家看上大哥的姑娘不嫌弃家里穷这让爸高兴了好几天,他多喝了好几杯酒,凤雪劝他少喝点,他说:“爸高兴,高兴…” 她分明看到他的浑浊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凤雪辍学了,学校的老师们听说后连忙驱车到她家劝说,村儿里的长辈也不同意她辍学,说她是全村儿唯一一个大学苗子。她又何尝不想上学,且不说考上大学会怎样,如果不上就意味着她这一辈子将平平庸庸地度过,像她的好姐妹燕子一样,嫁给旁村的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生几个孩子,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有空打点零工…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凤雪和哥帮爸把地翻好,收拾几件衣服跟几个同村的伙伴就去广东打工了,凤雪进了一家工厂,做服装的,她和几个小姐妹主要负责给衣服钉扣子。一天工作 11个小时,每工作两小时休息10分钟。午饭在厂里吃,只有半小时吃午饭和休息的时间。一个月休息两天,她会穿上粉色的小裙子,踩着白色高跟鞋去逛街,凤雪很享受这段自由的时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刘伟,也是他们厂里的,刘伟是负责衣服包装的。就这样相识相恋,凤雪22岁那年的情人节,刘伟提出结婚,凤雪不知所措,打电话问爸,爸说:“只要他以后真心对你,爸没意见,我也挺喜欢他的” 。年底正月初六,凤雪和刘伟结婚了,就在他们结婚那年他们厂子倒闭了,结婚后刘伟在家呆了几个月准备去建筑工地上干,这时候凤雪怀孕了。刘伟想孩子出生又得花钱,得赶快去赚点,他想让凤雪过上好日子。 第一胎是女孩,婆婆一脸不高兴,不情愿地把老头子熬好的鱼汤端给凤雪,此后婆婆再没给凤雪端过吃的来。别的女人坐月子都是妈或婆婆照顾着,凤雪只得自己做饭吃,还要带孩子。背着孩子去集市上买菜,邻居王婶子看见了说:“呀,可不敢着凉呀,刚生过孩子不能下地啊” 凤雪轻轻笑着说:“婶子,我身子骨硬朗,没啥事儿。” 王婶子 叹了口气:“你妈要是在,看你这样还有多心疼!” 凤雪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一会儿,凤雪说:“婶子,俺去赶集了。” “哎,好,我也该回去了” 几年后,凤雪决定再和刘伟生一个,她想要个男孩,不生男孩,会被村儿里人嘲笑的,刘伟也想着改善她们婆媳关系,为他们刘家续上香火。可第二个孩子又是女孩,那一刻凤雪轻轻地闭上眼,一言不发。婆婆在路上接的电话,听说是女孩,还没到医院就掉头回家,鱼汤也倒在路边,被几只狗抢着吃了。 两个孩子没人看着凤雪不能和丈夫一起外出打工,她只能在家照顾她们姐妹俩。她现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了,每天就是洗衣做饭照顾两个孩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村上几个妇女一起去县城买衣服,可城里的衣服挺贵,尤其是那些灯光透亮的店里的衣服贵得吓人。凤雪去过两三次,去挑挑地摊上打折的衣服,尽管衣服便宜,凤雪还是舍不得花那个钱,身上的红色短褂还是狠下心来买的,但是摊主说衣服都是断码的,只有一件大号的,凤雪很喜欢这件短褂,还印着桃花呢,大号就大号吧,于是买了下来。 天快黑了,凤雪抹抹眼泪,想着孩子还饿着肚子,急忙向家的方向走去…
紫情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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