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传说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这是阿狸的三生三世。

九尾灵狐

楔子

阿狸,是我在冥界除了孟婆之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她倾国倾城,身姿婀娜,孤高,是个冰美人。和我一样,阿狸也是个引渡人。冥界曾有传言说,阿狸的前世是个狐狸精。

我一直不明白她怎么会得这样一个名号,难道是那前尘旧事?我记得在很久以前,狐族深受百姓拥戴,不知何故竟会如此声名狼藉。我没有问过,我想,那大概是阿狸心里的疤,如果贸然问起,怕会鲜血淋漓。我知道,不是所有结疤的伤,就会愈合;不是谁都能提起往事,云淡风轻。

阿狸一直想去人间,总说人间的好处。我一直很好奇,凭借阿狸的实力,本可以成仙成佛,亦或是在三界之外成王,为什么一定要成人呢?

阿狸说,为了一个约定。

约定?和谁的约定?约在何年月,何地?当我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的时候,阿狸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忘了。

忘了?我疑惑,但转念一想:阿狸曾受过地狱烈火的灼烧,还喝过孟婆的汤,记不住也是极为正常的。

既然是一个忘了的约定,为什么非要实现不可呢?我问她。

既然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总得有什么支撑我行走于世间吧!她如是说。原来,这个约定,是她存在的唯一的信念。

越接近阿狸,越是让我觉亲近,还有一丝隐隐的心疼。时光流转,与她一起许下约定的那个人可还在,是否已入了轮回之境?蓦然地,我想了解她的前世。于是,我找到孟婆,她一直在冥府,定然是知晓些什么的。

当我把来意告知孟婆的时候,孟婆看了我许久。她的眼神极其复杂,遗憾、愤懑、心疼、惶恐。终于她缓缓开口:“终于还是问了。”

“你早知道我会问?”

“她说的没错,这是宿命。”

“孟婆,你在说什么?我在问阿狸的事情。”

“我知道!”孟婆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喝了!”

我不明就里地喝下了整碗汤,头脑昏沉,眼前的孟婆愈发模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便是宿命”

我看到孟婆将我扶到三生石前,手一挥,我便睡去了,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见到的,是阿狸。

原来,阿狸是九尾狐,上古神兽。

1.狐神

古时有山,名曰“涂山”;有河,河曰“涂水”。涂水之旁,有国名曰“涂山国”。涂山国以涂山为姓氏,以涂山麟为首领。

涂山古木参天,草木葱郁,四时风景各有不同,时有狐狸出没。

阿狸,哦不,是子宁便是出生在这里,涂山之旁,涂水之畔。子宁出生时,百兽齐鸣,万花齐放,涂山国的天空金光万丈。人们都说,子宁是涂山的守护神。

但,子宁只是一只狐狸,一只尊贵的九尾灵狐。狐族需要修炼百年方能化为人,千年则为天狐。而子宁天赋奇高,修炼五十年即可化为人形,有绝世之姿,倾城绝貌。

子宁不仅高贵美丽,且好动心善,常在涂山国助人行善,被涂山麟认作义妹,赐姓“涂山”。涂山麟有不死不灭之身,待子宁为亲妹,时常教授修炼之法。两人感情甚深。

彼时,女蜗在天地间寻灵兽随她安定天下,保大地太平。路过涂山之时,见子宁聪慧,便要收作弟子,让她跟自己修炼。

子宁一心想成仙,便辞别兄长,随女娲而去。但修炼之路异常漫长,纵使子宁天赋异禀,也始终差一步。而这一步,不升仙,便成妖。

三百年后,人间烽烟四起。各部族之间纷争不断,加之大地水患不断,常有人流离失所。子宁欲往人间救助万民,却被女娲拦住。

“自造人之日起,这片大地亦交给了他们。他们所遭遇的是命数,是改变不了的,我们能做的是指引。我们要做的,是维持三界的平衡。”

“那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去吗?”子宁不解。

“那是他们的道。”女蜗道:“这片大地,分裂的太久了,是时候有一个君主了。”

女娲拉着子宁,来到云端之上,指着人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说:“他叫禹,会是这片大地的第一个王。子宁,我要你去助他!”

“是。”

“你要记住,你此去是助人,不可伤人,更不可泄露天机!倘若有失,你此前修为将烟消云散,千万记住!”

“子宁记下了。”

于是,子宁便奉女娲之名,前往人间相助禹。人间水患,是有洪涝成灾,禹亦是奉命治水。知他会路过涂山,便回到涂山国,让族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人之际,于兹则行。”。

果然,禹路涂山时,听闻歌言,又想到自己已有三十,却尚未成家,心中感慨万千。就在此时,子宁在禹面前现出真身,九尾庞庞,仰天长啸,旋即消失不见。禹心中大惊,又在闻歌时,看见被人簇拥着的女子,顿时明白歌中所言。

命人询问那女子之姓名之后,得知是涂山女娇,是涂山麟的妹妹。于是,亲自前往涂山国向涂山麟提亲。涂山麟知道女娇初见禹时便已有意,只提了“夫从妇居”一点后就准了这门婚约。

涂山国是东夷强国,禹娶了女娇就是拥有了最强大的军力。凭此,禹不仅治好了水,还召集各部族首领于涂山相会。各部族惧怕涂山氏的军力,加之子宁从中周旋,来涂山之人莫不是头戴衣冠,手执玉帛,盛况前所未有。

而当有人怠慢禹的命令,禹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之后,子宁便知道禹的天下共主地位已无人能撼动了。

从此,“九尾狐”便成为涂山氏的图腾,夏时的神兽。

虽然被世人贡奉,但子宁仍然没有升仙。

大功告成时,子宁想找涂山麟时,他已不知所踪。她为自己没有顾及兄长而自责,便请求女娲让自己守护东夷大泽,因为这里曾是涂山麟守护的地方。但女娲没有同意,仍是让她跟随自己继续修炼。

在涂山之丘,子宁最后看了一眼涂山涂水和涂山氏人,拜别双亲之后,轻念口诀,人便已在云端之上。

沧海桑田,九百年的光阴便过去了。大地已不再是子宁所熟知的模样,当她再次回到涂山之时见到的只是残桓断壁,杂草丛生。女娲告诉她,夏朝覆灭,涂山国遭到外族袭击,已迁至青丘之国。

“青丘国?”子宁站在涂山上,嘟囔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我的家人也会在那里吗?兄长会在那里吗?当年子宁回到仙山之后,问起女娲涂山麟的下落,女娲直言不可说。女娲不说,她便不敢再问。

“青丘国物产丰饶,山峦起伏、四季如春,是一个好去处。况且青丘国信奉“强者为尊”,你父母皆是仙狐,且涂山氏是九尾狐的后代,在那里有着极为尊崇的地位,你大可不必担心。”女娲心思细腻,知道子宁在担心什么,如此说道。

“那子宁可以去吗?”

“当然!”女娲笑道,“你已是天狐,虽然还为升仙,却已能护佑一方。”

闻言,子宁怔了怔,不明白女娲之意:“娘娘何意?”

女娲笑而不语。

子宁恍然明白,女娲这是准了她九百年前的请求,欣喜之余连忙叩首道:“多谢女娲娘娘!”

于是,子宁来到青丘,发现青丘居住着各种妖兽。他们看到子宁从天而降,居然是九尾天狐,纷纷下跪。子宁心下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宁儿,这里。”

声音很熟悉,子宁循声望去,发现是自己的母亲,心下虽有一丝失落,双眼却是泪水涟涟。母亲告诉她,青丘国虽然氏族混乱,各氏族之间偶有冲突,但是却是不敢侵犯涂山氏的。

“那我义兄呢?他在何处?”子宁问道。

母亲摇摇头说:“不知道。”母亲看着子宁眼中的光慢慢淡了下去,心中不免叹息。

子宁常常想起涂山麟,上次相助禹时,尚未与他一同吃吃饭饮茶。想起两人曾说要一起游历四方,看壮阔河山,创涂山盛世之国,不曾想如今涂山以往青丘,安居乐业,是他要的盛世,而他,却不知所踪。

每每想到此,不仅潸然泪下。纵使子宁寻遍东夷也不见其踪影,麟哥哥,你在哪里?

母亲见子宁终日神不守舍,这样对其修行不利,便想带她出去走走。出青丘,在云端上俯瞰人间。

人间已然改朝换代,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云下是王宫,一声孩提之声划破天际。

“是新帝诞生了。”母亲说。子宁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兴奋,只当是母亲喜爱小孩。

“宁儿,他将会是商的下一任王,帝辛!”

2.情劫

帝辛这个名字,对于子宁来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她并不在乎。

她仍是孤傲的天狐,居于青丘涂山氏,潜心修炼。

帝辛相貌堂堂,天资聪慧,文武双全,有开疆扩土之志。他继位之后,时常带兵征讨东夷各部落,所到之处,无一战败。

行至青丘之时,欲攻打青丘,被部下拦下。

“大王,青丘乃女娲所造,是圣地,不可杀戮!”

“哦?”帝辛微眯双眸,睥睨青丘。

“传言,若九尾狐现身,则天下太平。而这九尾狐便居于青丘,是不可触怒。”

“寡人的天下,岂是一只狐狸可以评说的?!”帝辛嘲讽道,笑了笑。

众人一听,皆是惶恐模样。商人信鬼神、占卜之说,帝辛的话在他们眼里无疑是在触犯神明。帝辛扫了一眼众人,冷笑道:“瞧你们这害怕的样子,当真是笑话!寡人是天子,便是上天选出的神!”

“大王……”

“够了!”帝辛一声呵斥,眉宇间尽是威严,“离我们最近的是何部落?”

“回大王,是有苏氏。”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明日进攻有苏氏!”

“是!”

帝辛看着眼前这山恋叠嶂,夕阳西下时,有飞鸟盘旋,一派天然之境。想到自己的霸业,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放声大笑。

是夜,月色笼罩,整个青丘宛如仙境。帝辛对月饮酒,心中想着大业,甚为痛快。眼神迷离之间,仿佛看见有九尾狐在月下长啸。月光下的九尾狐,甚是美艳,帝辛不禁看得有些痴了。眨眼再看时,还哪儿有什么九尾狐。定然是错觉!帝辛饮下最后一杯酒,便酣然入睡。

朝阳初上,帝辛便带兵出发前往有苏氏。

有苏氏的部落前,竖立着女娲和九尾狐的石像。有苏氏亦是以“九尾狐”为图腾的部落,将九尾狐的石像立于女娲旁也在情理之中。

哪知帝辛见到女娲神像,竟然笑了笑,毫无尊崇。他命人推到了两座石像,攻进有苏氏。有苏部落抵挡不住强大的商军进攻,为保全部落,,有苏部落首领选择屈服,主动献出牛羊、马匹及美女妲己。

当妲己出现的那一瞬,帝辛觉得呼吸急促,空气仿若凝固。妲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让拨动了他的心弦。他觉得,他在哪里见过她。

子宁从未见过帝辛,但在此刻却又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没错,此时的妲己就是子宁。昨夜,子宁听到女娲的召唤,回到昆仑山。

女娲让她下凡去迷惑商纣王,说纣王对神不恭,亵渎神明,要予以惩罚。

可子宁见帝辛平定淮夷,开疆辟土,四海来朝,好不威风,如何会是那样的人。她第一次怀疑女娲之命。但她终究还是去了,只因女娲是神,且这是她必经的劫数。

子宁不知道是否能过此劫数而,在族人和女娲看来,她一定能过关。他们笃定的神情,差点让她也相信她能。

狐族最善蛊惑人心,又懂推演占卜之术。商人信神明,凡事皆要占卜。妲己以美色为诱,以蛊术为棍,将商朝的天下搅弄的风云色变。

帝辛虽然文采过人,且孔武有力,有壮志豪情,奈何太过刚愎自用,自诩为神明,能人定胜天。

妲己只需要吹吹枕边风,便能令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帝辛宠爱妲己,容不得旁人有半句污蔑之言。当比干在朝堂之上直言妲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时,他毫不犹豫地挖出了他的心。朝野震动,帝辛当着天下人的面,将所有说妲己是妖的人斩首。

而此时,商朝已经内忧外患,外有东夷侵扰,内有诸侯反叛。妲己看着帝辛辛苦开辟的霸业,在摇摇欲坠。

帝辛对待反叛之人,用极端的酷刑和手段来镇压。

但帝辛还是死了,死于牧野之战。他死的那天,妲己站在城墙之上,赤瞳白衣,异常妖艳。她在等人,明知那人不会回来,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她想起那一夜他们的对话。

“大王!杀了妲己吧!”妲己见自己亲手摧毁了他的江山,心中不忍。世人都说他残暴,忘了他也曾是一代枭雄。世人说他无情,而她却能看见他那颗真挚的心。她舍不得。“姬发所起之名,源于妲己。妲己若死,便能还大王一个太平的天下!”

“傻话!自寡人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便发誓要护你一世周全!”

“阿辛,若我真的是妖呢?”

“那也无妨,只要寡人在,便无人能动你分毫!”帝辛没有丝毫困惑,甚至一点也不意外。

当看到待姜子牙等人时,她知道那人再也回不来了。她看着城下的人,眼神轻蔑,放肆大笑。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少顷方停。城墙上的妲己已跳下城墙,香消玉殒。

死的,只是一个傀儡。

真正的妲己,早已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改头换面,改名换姓。这算是子宁,对她的补偿。

子宁没有向女娲复命,这原本就是女娲想要的结果,她去与不去已无关紧要。她径直回到了青丘,瘫坐在屋内。

这场劫数,让她太累了。在那场劫数里,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子宁还是妲己。

眼神迷离之间,她看到帝辛向她走来,问她:“阿宁,如若可以,我愿为寻常人家,粗茶淡饭,与你白首相依。”

阿宁?他怎么会唤我阿宁?这世上只有一人会这么叫她,涂山麟。

她恍然明白,正欲上前拥住他,他却忽地不见。任凭她怎么呼喊,他亦不再现身。

“我愿生生世世追随你。”她不知何时对他动了心。

天地偌大,徒留她一人独自伤悲。涂山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是帝辛?作为帝辛的你,可曾认出了我?子宁带着这些困惑,沉沉睡去。

这一睡,子宁便一直没有醒来。

月下之狐

3.陷阱

斗转星移,当子宁醒来的时候,是在千年之后,星辰已变。

青丘还是那个熟悉的青丘,不管人间年月,不理外界纷争,潇洒自在。子宁还是青丘最尊敬的天狐,守护这一方平安。

过去的那段年月,已成淡淡云烟,每当子宁忆起时,会有些伤情。许是睡得太久,连成仙的欲望也淡了。

她总是时常回到涂山,虽然现在那里已是他国城池。她常常想起涂山麟,那个说要陪自己看雪的人。她仍想找到他,却偏偏寻不见他,他到底是从她生命里消失了。可既然活着,总要事情做。成仙,到底还是她唯一的念想。

不知为什么,子宁始终成不了仙。子宁徒步走到昆仑山,找到女娲,双膝跪地虔诚问道:“女娲娘娘,子宁可是做错了什么?”

“非也,只是你尚有一劫未至。”

“还有一劫?什么劫?在何时何处?”子宁困惑。

“机缘到时,你自会明了。”女娲说完,朝她挥手,示意她离去。子宁不敢多问,便离开了昆仑山。

她心中盼望着这份机缘来早日到来,又不想来得太快。身为天狐,已是自由自在,却也不免孤寂,若是成仙成佛,还要守一些规矩,岂不是更寂寥?子宁这样想着,心里不大是滋味。第一次认真想自己到底为何要成仙,是因为世人的眼光,还是要保持一个念想?

她一边驾云,一边思索,不知不觉便来到涂山。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这里北临大河;西面与白马山遥想对望;南面更是阳光暖软、温和;东边是个小山村。涂山草木旺盛,是有飞鸟走兽之声;山坡上种庄家和梨树;山腰有瀑布奔流;真乃美景。

这里的百姓自给自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与人为善;每每耕种之时还会哼唱山歌,男女常在树下约会……

这,放佛是另一个涂山国。子宁笑了笑,从云端飘然而落,落于山间。山林间古树林立,绿草茵茵,山风习习,煞是清新。

她在山间行走,感受这里的一草一木,未曾留心脚下,竟不想被蛇缠住了脚。

“姑娘,勿动!”

子宁正欲将蛇赶走,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子宁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俊俏,项戴佛珠,着青衣。

“怎么了?”子宁问道。

“蛇。”年轻人指了指她的脚,“别动,我来帮你。”

子宁笑了笑,看着他慢慢走近,将蛇从她脚上拿开,而后放生。

“你这样放了它,日后若是上着村民怎么办?”子宁问。

“姑娘不能只看表象,蛇虽是冷血之物,却也有灵性。就好比方才,它只是缠住姑娘,却并未伤及姑娘半分。”捉妖人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是我偏见了,多谢公子。”子宁学着他的模样,微微弯腰作揖。她准备到山坡处去看看,哪知刚一抬脚,脚底打滑,要看急要摔倒。她是天狐,本可以使用法术避免,可顾及有旁人在,便没有使用法术。

“姑娘,小心。”幸好捉妖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才不至于摔倒。

“多谢。”子宁收回手,行礼道。

“姑娘乃是天狐?”在握住子宁手的那一瞬,年轻人竟然看到了她的真身,震惊不已。这世上九尾灵狐已是少见,更别提九尾灵狐中级别更高的天狐了。

“你怎么知道?”子宁疑惑得看着他。他不答话,只是呆呆得望着她。山风飒飒作响,有几片叶子摇摇曳曳,风一来便从树上掉落。落叶在空中飞旋,最终落在捉妖人的身上,他一无所察觉。

此时正是初春,风吹得久了,冷冷的。

年轻人冷得一哆嗦,回过神来,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喂,你在想什么?”子宁饶有趣味地问道。

“天狐恕罪,我是在想如何请天狐出手相助。”年轻人不自居地向后退了两步,以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为何要请我相助?”子宁问。她觉得眼前的人蛮有趣的,便上前了两步:“我叫阿狸,莫要再叫我天狐!”

“涂,涂山……”捉妖人又退后几步,闭上眼睛,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不去看她,将来意说得一清二楚。

原来,他叫无尘,灵云寺的一个法师,为收妖而来。

涂山村村民一直安居乐业,不想在一个月前这份宁静被一妖兽打破。村长在三天前找到他,请他收妖,但自从他来到涂山后,并咩有发现有任何妖气。而涂山除了山坡以外的地方,已成了禁地。他为了探查妖兽,才入涂山深处。

“为何?”子宁不解。

“涂山原有狐狸出没,涂山人一直将九尾狐视作图腾。但自商朝的妲己之后,狐族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涂山人不再信奉九尾狐,便在一个月前推了刻在村口的九尾狐石像。自那之后,村中便不得安宁,有人传言说狐狸前来报复他们……”

两人一边说,一边行至无尘的住处。为了方便收妖,无尘便将屋舍设立在山坡之上,在桃树和梨树交相辉映之间,树下设有石桌及石凳,上面已布满落花。

“世人只相信表象。”子宁气道,随手一挥,石凳上的落花尽数消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难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无尘问道。他着手沏了一壶茶,在她对面坐下。

子宁将帝辛如何亵渎神明,又如何奉女娲之名毁了商朝的事一一说明。

“原来还有这样的苦衷,天狐果然是大义。”无尘满心敬佩。

“那又如何?世人还不是说我狐狸为妖邪。”子宁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问道:“女娲没有出来为狐族证明清白吗?”

“她是大地之母,就算她承认是她指示妲己,世人也会说她仁慈。不管怎样,最后得骂名的始终是狐族,即使如此,女娲又何必多此一举,为自己身上加污点呢?”无尘说道。

子宁深知无尘说得有道理,但心中难免不快。自己奉命行事,却要无辜承受这骂名,还连累了整个狐族。“看来,神仙也有私欲。”

“阿狸慎言!”无尘提醒她。

“是我失言了!”

子宁忙喝了口茶,觉得这茶味甚是清香,心中的不忿被消弭不少。她又喝了一杯,问了无尘关于妖兽如何出现,如何作孽的事情。

无尘眼中带笑,将几日所得不加保留得和盘托出。

“不过是只有些道行的狼妖而已,有何惧!”子宁是天狐,不仅能知千里外之事,亦能知往昔之事。

她在树下饮茶,听无尘说些收妖之事,好不快活。转眼之间,斜阳西沉。“无尘,我跳支舞可好?”子宁兴致勃勃,根本不等无尘答话,脚尖一点便轻跃之开阔之处,跳起舞来。

在一片余晖之中,风骤起,花扬落。子宁在风中起舞,身姿曼妙,一世无双。整个涂山的村民都瞧见了,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跪地。无尘也看得痴了,才见了一日,却觉得认识她好久好久了。

翌日,无尘按照子宁的吩咐让村民祭出村里的家禽,和刚出世的孩子。以婴儿为诱,可助妖修行。子宁躲在暗处,等着狼妖现身,果然狼妖见四周无人便要挖出婴儿的心。就在这时,子宁出现,现出九尾狐真身。她乃至高天狐,收服狼妖是在是小菜一碟。只见她轻甩狐尾便将狼妖退出五丈之外,狼妖不敌,忽然挟持了无尘,让子宁放过他。

子宁冷眼轻笑,轻念口诀,狐尾立即束缚其手脚,而狼妖周围尘土飞扬,在他四周形成一个屏障,将他与无尘隔开。子宁一声怒吼,手执长剑,便要刺去。

“阿弥陀佛,天狐且饶他一命,让我收了他吧!”无尘挡住她的剑,双手合十道。

子宁本无杀狼妖之心,便交由无尘处置。

涂山村自此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长为表示感谢,举行了村里最隆重的仪式表示感谢。那一夜,涂山人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记得昨晚上无尘说她不像是一只九尾灵狐,因为世人都说九尾狐高傲冷漠。子宁笑而不语,记得也有人曾这么说过,世人永远都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她不必为此迎合世人改变自己。

许是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到了第二天分别的时候,子宁竟然有些舍不得这里,竟然还邀请无尘到青丘小坐。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无尘竟然同意了。

出了涂山村,子宁欲唤来祥云,与无尘一起驾云同往青丘。当祥云浮在脚下时,她却忽感无力,头脑胀痛难忍。

“怎么了?”无尘见状上前扶住她。

子宁摇摇头,疼痛更甚。她看向扶着她的无尘,无尘虽然面容关切,但眼中没有一丝关心,嘴角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她猛然想起那日饮下的茶,她想抓住他问些什么,终是无力抬起手,终于晕了过去。

庞庞九尾

4.一步之遥

当子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石板上。他的正前方是一处寺庙,名曰“灵云寺”,青砖黛瓦,山林葱郁,雾气弥漫。

她挣扎着站起身,头脑仍有些昏沉。寺门在这时打开,从里面出来七八个道士将其团团围住,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念得口诀,能扰乱人心。

“阿宁,快走!”恍惚间,子宁听到有人朝自己跑来。那人却没有走到她面前,而是被人一脚踢开,口吐鲜血。

她看不清,头脑昏沉。

“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有道士叱道。

“我乃九尾灵狐,你这点道行还不足以与我抗衡。”子宁虽然有些乏力,但这些口诀与她而言不值一提。

“无尘呢?”她努力想要看清是何人说话,模糊之间看见一老道士立于司门前。

“妖孽,你竟然还想魅惑我徒儿。”老道士冷哼一声。

“难道人从来不分是非善恶的吗?!”子宁凝视着前方,质问道。

“妖就是妖!”

“哼,就凭你还想逼我?”子宁冷笑着,身形猛地一震,一股力量从体内冲出,将周围的小道士冲倒在地。

老道士却也无惧,拂尘一挥便呈现出一副会动的画像。画像里,无尘带人闯入青丘,杀了居于青丘的各路妖怪,族人纷纷逃散也未能逃脱;最后,将青丘变成了人间炼狱。

“啊……”子宁一声怒吼,使得道士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善恶不分,是非不分,对错部分!我青丘世世代代未曾伤人性命,你们又为何容不下我们?”

“我职责本就是除妖。多亏我那好徒儿,若不是他,我亦不会找到青丘。”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子宁的双眸变成了红色,充满憎恨。她一挥手,狐尾现,其中一条尾巴变成了利剑。她没有留给道士思索的时间,手执利剑,腾空而起。她将剑放在两手之间,轻念口诀,随即出现多把剑将她包围,而后双手一挥,剑如雨落下,直直插入人的心脏,除了那老道士。

子宁落下,眼神轻蔑地看着老道士,慢慢向他走近。而这一幕最后被无尘看到,他提剑而来,剑锋直抵她咽喉。

“阿狸,你,你成了妖?”无尘不明白为什么子宁变成了这副模样,满眼心疼。

“何为妖,何为神?无尘,你说你把我当做可以交心的知己,你却毁我青丘!”

“我没有!”眼前的子宁,已不是他认识的那只狐狸。

“没有?!呵,”子宁冷冷道,“世人都说我狐族魅惑人心,却不想真正可怖的是你们自己。我以为你们人心如面善,却不想比我狐族更擅诛心之法。你步步为营,骗取我对你的信任,难道不是为了血洗青丘吗!”

“我没有……”无尘想解释,却被她打断。

“可你现在要杀我!”

“你杀了我师兄弟,我怎能放过你。”

“呵呵,那便来做个了断吧!”

子宁正欲出手,忽来一阵狂风,女娲随即出现。女娲看见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子宁,满脸失落。她终究是走错了这一步。女娲让子宁跟她回昆仑山,为她去除妖性,让她重新修炼成仙。

“女娲娘娘,我奉命灭商,却落得个千古罪人;我降妖除魔,却被人毁家灭族。这些账,难道就一笔勾销了吗?”

女娲见子宁已入魔,深知劝说已无用,便只得动手。子宁一身所学,皆是女娲教授,自然是敌不过的。但女娲怜惜她,不忍伤她性命,只是封住了她的法力,让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子宁质问。

“这是你的劫,生死劫。只有看破生死,方能升仙。”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要失去自己所得到的,经历这一种痛苦,才能得道成仙。女娲无奈,将她罚到冥府,守卫冥府万年旋即解除了她的禁锢,飘然离去。

而此时,老道士忽然夺走无尘手中的剑,以迅雷之势刺向子宁。子宁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剑刺过来。剑刺中的,是无尘。

“你为何也只肯相信你所看到的?阿狸,我从未伤你族人,那只不过是我师傅的幻术,他要逼你显出原形。”无尘道。

子宁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被人迷惑了。看着怀中的无尘,她泪如雨下。

“阿宁,来世再见吧!”

阿宁?你是涂山麟?子宁很想问他,但他已然闭上了眼。她眼看着她的魂魄飘向地府,便也来到地府,发现他不能入轮回之境。

她问冥王如何才能让他轮回,且换他一世安稳?

冥王告诉她,受地狱之火焚烧,再引渡千年便可。

阿狸头也不回地,决然地跳进火海之中,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甚至连痛也不喊。

5.尾声

我看完阿狸的前世之后,心很疼。孟婆见我醒来,若有所思得看着我,而我却想找到阿狸。

阿狸,正在地狱深处受烈火焚烧。她眼神坚定,毫无怯色。

看着她从容得从烈火中走出来,我很想上前拥着她,告诉她,有些人不必想,不必等。


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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