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聪明伶俐的今夏,今日看到不知缘何一脸冷霜的陆绎,也猜不透……
也许是昨晚突然有一股冲动,想续写锦衣之下,于是乎有了这篇。
成婚之后,陆大人除了每日照常去北镇抚司处理公务以外,还多了另一项要事,那就是去六扇门接今夏回府。
平日里,今夏是万万舍不得让大人多等一秒。
所以每当看到日光渐暗时,便急急放下手中的差事,速速拾整了下公文,便欢欣地向站在门外的大人奔去。
起初由于陆绎的出现,难免惊扰六扇门一干人等。
回头又免不了被今夏一顿怨怼,什么影响他们公务效率啦云云。
宠妻至上的陆绎一脸无奈,因此一般都会在门外静静等待。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嘛,更何况这不止大了一级,众人免不了要停下手中的活计给身居高位的陆绎作揖行礼。
今日,不知缘何,陆绎比平日里多等了片刻,便不再伫立门外。
思妻心切,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六扇门里。脸上撷着浅浅笑意。
果不其然,衙内众人见到便纷纷躬身行礼。陆绎淡笑着,微微颔首以作回应,目光随即停留在那间屋子。
众人见此一幕,似是习以为常,行礼告退准备继续手中的差事,有热心者正准备通报。
陆绎一见,忙摆摆手,叫住那人。他径直走向那间屋子,静静立在窗外,嘴角漾着浅浅笑意。
那小小的人儿,面白如玉的侧脸映入陆绎的眼眸。只见她一会儿端坐托腮面色神疑,一会儿起身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正等着同僚帮自己翻寻卷宗。
似是感觉周遭太过安静,从沉思中回神,四下张望一番,竟发现一个人影儿都没了,好生奇怪。
踏出屋门正欲疾声呼喊同僚时,微张的嘴立马合上,眉眼带笑,望着眼前的人儿。
“大人来了,大人,你等我会儿,待我看一眼那卷宗,就跟大人回家。”言语间难掩兴奋,一脸灿烂道。
下一秒,便盯着正立在大人面前的同僚,急声叫道:“我要的卷宗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我手中。这不刚巧遇到了陆大人嘛,寒暄了……”后来的言语愣是被今夏佯装不耐的目光逼迫回了肚里。
“快拿过来,小爷着急着要呢”。
同僚看了看陆大人,见陆大人笑望着今夏,又回望了望今夏,不敢再有半分耽搁,双手已将卷宗递上。
今夏迫不及待边看边踱回了屋内。
陆绎紧盯着眼前的人儿,怕她看得太过入迷,不慎跌倒。
这夫人啊,不在眼前,总不让自己放心,不是怕她这里磕了,就是那里摔了。
冒冒失失的,总不叫人省心。
平日里,不是腿脚处被磕破皮,就是手臂擦出血。
那淤青红肿浮于白皙肌肤上,映在陆绎眼里,可怖得很。
没哪一回不让自己悬着一颗心。
于是每日回府第一件事,必得查验今夏是否无恙才让她去做别的,一旦发现身上有隐伤,二话不说就得立即处理,这上药之事,成了他日常必行之事。
突然他眼底闪过一丝疑问,刚才他留意到她的额角似乎有些异样,快步行至她身旁,扳过正思索入神的她。
果然,左额角处泛着红,定睛一看,已有红肿迹象。心疼之色在眼底漫开,似是有点气她不小心,但终是不忍心重语责问。
暗叹一口气,柔声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今夏望着大人一脸的疼惜,指尖缓缓靠近自己额角的伤处。“你说这个啊,今日取卷宗不小心撞在柜角上,不碍事,现在不疼了。”
陆绎脑海中闪现昔日自己让她爬上木栏去取海防图的那一幕,那日幸好自己没有闪开,否则她定要摔个不轻。
按照惯例,一向爱洁不愿让旁人轻易触碰的自己会立闪躲开,可眼见她直直跌下,当时竟一动不动着任她重重砸在自己身上,都闹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何想法。也许,在内心深处,并未觉得她一无是处?抑或她当时的狼狈窘迫在他眼里,终让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觉得还有丝可爱……
“大人,大人”。今夏轻声唤着,不明白大人怎地突然发上了呆。
像是被窥见了心思,脸上旋即恢复如常神色,没好气道,“上药了没?”今夏先是猛摇头,后是点头如捣蒜般,小声道:“上了。”
陆大人死死盯住眼前的人儿,他太了解她了,见她眼光躲闪,佯装无事般晃了晃身子,握拳又松开的局促举止,心下便一片了然。
她干起活来拼命得狠,为了不耽误公务,她定是一点儿都没将自己这伤放在心上。
今夏见眼前的人儿半晌没动静,便急急迎上他的眼,这才发觉大人的神色有些异样。
陆绎在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决意她今日若不认错,若认识不到不着紧自己的利害,这次便不轻易原谅她。
他还记得那日在杭州,他和她被倭寇围攻,他不得已用腹中的银子作为兵器击退众厮,才得以带着她脱险。结果,她对那银子甚是舍不得,全然不知自己在打斗中受了伤,眼见她的脖颈处渗出了血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目中竟生了心疼担忧之色。
生气于她的冲动,言语间,已是心疼万分。恳求道:“能不能听话一点,就算是为了我,以后再小心一点,再谨慎一点,好吗?”
当时的她,浅笑盈盈,乖巧地回答说知道了,殊不知,她那幅模样让自己好生心动与怜惜。
几年过去了,这冒失的性子一点儿没改,反而还有种愈演愈烈之势。
当日答应自己的话,她怕是早忘到九霄云外了,今日正好,不给她一点点惩罚,她当真以为我全然不知晓。
越想越生气,担心着她的伤势,立马将她手中的卷宗夺过,一言不发牵起她的手,急急踏出衙外。
“等……”还未完全吐出,大人突然的低气压,让今夏乖乖噤了声,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疑惑。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她,但此刻大人的怒意却让她毫无头绪。
饶是不敢言语,纵使是再急再大的案子,此时都得放一旁,便乖乖任由他牵着回了府。
一路上,大人始终一张冷漠脸,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甚至都不曾瞧她一眼。
可怜的今夏陷入了冥思苦想,大人怎么又变成阎王脸了,下一秒,发现自己已到了寝屋内。
陆绎一把将她按下,急急寻了伤药来,一脸仍是严肃着用指尖抹了少许药膏,轻柔地在她的额角涂抹了起来。
突然眼前的人儿“嘶”地一声,陆绎忙急切道:“怎么,是我弄疼你了么?”
今夏见他的脸色这下才稍有缓和,便连忙讨好回道:“不是,我不疼,真的。”还调皮地眨了几下眼睛。
这番模样已是让陆绎故意板起的脸快要绷不住了,他这样对她,他心里实是别扭,自己全然不好受。
但是心里终究是害怕这样的她,不小心对待自己的身体,轻则磕磕碰碰,这里肿一处,那里青一块。重……
他都不敢想下去,遂心一横:“知道今天错在何处了吗?”
今夏双眉微蹙,似是在奋力思索着答案,终是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噘起了樱桃小嘴。
陆绎瞧着这幅可爱模样,似是被她逗笑,下一瞬,已见他闭了下眼似是在极力忍耐着,无奈轻言道:“你还记得在杭州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大人,你在杭州对我说过的话可多了,您指的是哪一句呀?”偏着头,有些不解地望着陆绎。
诚然,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她怎么可以如此不明我心意,不知我见不得她伤痛分毫。
陆绎深吸一口气,心中无奈总结道:自己的女人,再不听话也得宠着。
被她折腾得快要没了脾气,心中一声喟叹,转瞬便正色道:“能不能听话一点,就算是为了我,以后再小心一点,再谨慎一点,好吗?”
今夏愣了愣,这话似乎似曾相识,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疼惜轻言细语的男人,一点一点搜寻着记忆……纵使再神经大条,也忆起了在杭州的那日,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今日陆绎缘何如此生气。
今夏迎上陆绎灼热的眸,心中暖流暗涌,眼里已然起了泪光。他竟如此小心着紧着我……
遂握住大人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了捏,娇声道:“大人,大人,我的好大人。”
见陆绎仍是冷面,今夏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已晃着陆绎的胳膊撒起了娇:“夫君,我错了,我以后定多加小心,不再让你担心了。”今夏平日并不常唤陆绎夫君,所以这一招百试不爽。
陆绎早已不忍心用这副冷脸对着她,眼前这番讨饶撒娇无疑让自己很是受用,夫君二字一出口,陆绎就知自己又一次败了。
还有什么法子,她就这个性子,自己以后只得多看着点她,罢了,罢了。
“还疼吗?”陆绎又问道。
“不疼了,真不疼了,白天那会儿还有点疼,现在没感觉了。”转眼间又成了那一番没心没肺的模样。
今夏的肚子终于抗议了起来,陆绎无奈地笑了笑,温柔牵起今夏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去用膳。”
陆大人心内的那一句,终是没能诉出口:“你不疼,我心疼。”
写于2020年3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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