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和翌君在孩子学校附近的公园见了个面,我们全程也就寒暄了下,正事儿没怎么谈,全处理别人的事了。
公园有很多长凳,就在我们旁边有两位男子一位年纪大点四五十岁,一位二十来岁,通过聊天知道他们是父子,只是聊天内容让我们大吃一惊:他们在讨论如何以所谓“公示”方式断绝父子关系。
我看了翌君一眼,他知道我眼神中的意外。本来在深圳的冷冬里,我们只打算晒晒太阳,顺便聊下明年大家的规划。夏日的两三点钟是太阳紫外线最强的时候,此时却是最温暖的时候。
听到父子俩的谈话我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我们商量了下,翌君决定还是以律师的身份无偿为他们做个援助。
我们加入他们的谈话,两人还是有些诧异,在表明来意后他们同意接受翌君的援助。
事情大致是这个样子,父亲今年45岁是西北某省人,来深圳近二十年,一直打工,最近几年开始自己做点生意。一开始做的是餐饮,快餐类型,辛苦了几年赚了一百来万。
去年暑期6月份在某古城盘了一个商铺开超市,同时又盘了个大点的铺面做餐饮。本来去年的生意还说的过去,可是从今年3月开始古城改造的事就公开了,路面就挖了三次,整个古城都要改造,不仅外墙,房屋内部也全部要翻新,所以租户一天天也在减少。
本来他们家也算是个中产家庭,儿子大学就要毕业了,马上参加工作。关键父亲有点产以后,不甘寂寞,就去澳门耍了几次,败光了一百多万,还借的高利贷。
其实他算的很好,餐饮和超市每月的现金流足够他偿还借贷,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哪就知道要旧城改造呢,他不仅要撤出来,而且原来的转让费一分没有,当然现在更不可能有人来接盘做生意了。
高利贷不干了,要求必须还钱,在今年暑期还把父亲的腿打残疾了,走路一瘸一拐,看着就费劲儿。
翌君问父亲,为何不报警呢?
咳,只见他尴尬的笑了笑没用的,我这点小事儿。他们威胁我如果报了警就找我儿子麻烦,我是没有办法了,才要想在报上公示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
如果你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他们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吗?翌君问。
我就想着我先登报断绝父子关系,再去做个公证啥的,然后儿子也登报声明与我断绝父子关系,这样不就可以了,至少不会牵涉到儿子。
你们是亲生父子吗?翌君问。
为何这样问?我们当然是亲生父子。
在法理上,父子关系是有界定的,你的儿子显然已经成年,亲生儿子我国法律是不支持你们断绝父子关系的,主要于伦理不通。
那我应该怎么办?
反正现在我老家也是回不去了,经常会有人去打听我的行踪。这个春节恐怕要躲在外面了。
随后,翌君详细的询问了父亲做生意及赌钱,以及店面现金流不足以支付高利贷的细枝末节,并给出了他作为律师的专业意见。
父子俩各种感谢倒是搞得翌君不好意思的。父亲还从兜里掏出一把现金说是要付翌君律师费,被翌君以普通咨询的名义婉拒了。其实那把现金有4000元,在之前他们父子俩的谈话里我们已经知道了。儿子打开20寸行礼箱,拿出钱包,掏了4000块,说是大伯给的,让当父亲的把这边的事儿处理掉。父亲一开始不愿意接,儿子说你在这边处理这个事儿还需要时间,你自己也要吃饭啊,当父亲的这才接了下来。
咨询完毕,父子俩走在深圳冷冬的暖阳里,父亲还是一瘸一拐,儿子看着父亲的背影,同频的步伐跟上去,他们就这样渐渐消失在我和翌君的对话里。
通过法律的途径可以解决吗?我问翌君。
你觉得呢?翌君反问我。
后来我们沿着这事儿又聊了一会儿,四点我去接孩子放学,翌君夹着公文包回办公室处理案子。
夕阳照着他的影子很长很长,翌君在我心里的形象又一次高大起来。